陆居澜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眸笑道:“你总是这样,一眼看穿了我。”
慕怀清嘟囔道:“分明是你自己写在脸上了。”
“我真佩服你出走的勇气。”
慕怀清明知他说的是寻亲的事,却仍想起了自己的出走,内心触动,模棱两可道:“哪有人生来就勇敢的,我爹要是知道,也会支持我这麽做的。”
爱可以成为勇敢的底气。就像十七岁的她,不想辜负将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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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t的春天,多雨。
她坐在房间里,看向窗外。
雨下个不停,风摇着枝桠,新生的桃花簌簌飘落在泥地里,辽阔的天被窗户割成四四方方的,像一块旧抹布。
身後,妇人的声音喋喋不休。
“阿筠,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爹死了,这个家也快撑不下去了,我一个半道嫁过来的妇道人家有什麽办法?你总不能看着你弟弟饿死吧?好歹他也是你爹的亲生骨肉。”
“你年纪小不懂生活的苦,就听姨娘一句话,嫁去王员外家,一辈子也不愁吃穿了,多好。虽然他是五十多岁了,房里小妾多,但好歹说明他会疼女人啊。”
“你爹生前给你找的婚事才是受罪。一个穷书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嫁过去,还不是当保姆的命?我就随便打发了他们家一点钱,他们家就没再闹了,可见也没多把你放心上。”
“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姨娘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立刻就要你嫁过去,我会给你三天时间准备的。这三天你就好好收拾自己,等着王家的轿子来擡吧。”
妇人走了,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她静静坐在窗边,像一座石像,雨丝扑进来湿润了她的眉眼。
爹,你也在为我哭吗?我该怎麽做才好?
她无数次拷问自己的内心。她不想沦为他人的物品,不想沦落到那般不能自主的境地。
她知道,爹也会赞同她的。
天色很快黑下来,雨停了,她终于动弹了。
她动作迅速地收拾好包袱,像是劝说自己下定某种决心,她拿出一块玉牌捧在手里。
玉牌正面是青竹的图案,翻过来,背面刻着两行小字:岁寒霜雪苦,含彩独青青。
端详片刻,她收起玉牌,将包袱重重系了个结,背在身上走了。
风中,桃花落满地,如漫天星子,只等将来某一天腐化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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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繁华的灯火如天上星河,慕怀清走在璀璨的灯火里。
她对身边人说:“其实,你心底早就有一个声音了,不是吗?晚饭没吃好,你也知道好好善待自己,出来再吃碗面。”
“吃碗面也算?”
“怎麽不算。”
陆居澜偏头看她,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笑道:“你道理多,听你的。”
慕怀清扶着自己帽冠:“不准摸。”
“顺手而已。”
“改不了逗我的毛病是吧。”
“人生幸得一知己,有点毛病,也算正常。”
慕怀清撇开目光没敢看他,嘴硬道:“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还真是难得。”
“你刚教我的,遵从内心的声音,”陆居澜心情很好地笑起来,“那,我可有幸也算是你的?”
“唔,应该,算丶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