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楹拈了下指腹,轻声道:“这下麻烦了啊。”
乌珠不愧为当朝国师,孟如玺亲口承认的天才,即便是重伤情况下,她也尚有一战之力,悄无声息把人困在一处别地。
燕扶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先附在二人身边,观察着这出戏会把故事引向何方。
王子涵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一直都没有动,或许是她身上有什麽术法,冥冥之中引领着她,直觉不必完全遭受蒙骗。
可同时,她又纠结于现实的合理性和证据,而无法作出判断。
正因如此矛盾的心理,她才会陷入巨大的迷茫,正在沉思。
燕扶楹能感受到小乌珠对王子涵的反应很疑惑,却依旧紧紧贴在她右侧偏後,害怕和面前这位奇怪的姐姐离远,也害怕和她离近。
两个人的反应都有矛盾的一面,却又基于矛盾而没有立刻行动,这确实很有意思,燕扶楹飘来飘去地心想。
小姑娘注意到了王子涵的目光停顿,瘦弱的手指紧握着一角衣裳,瑟缩着小声问道:“您是有什麽苦恼吗?可以告诉我哦。”
“我……是有一些。”
王子涵也说不上来。
好奇怪。
都很奇怪,不应该是这样的。
王子涵缓缓蹲下,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也不说话,就这麽盯着小孩子,小姑娘摸不清她的心思,战战兢兢地任由她打量。
王子涵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指腹下头发干枯毛燥,还沾了其他人的血迹,发梢结成一团。
随即,她从身侧抽出一把匕首,压在女孩娇嫩的脖颈,却并不急着动手,而是神游天外,似乎在思考什麽。
小姑娘吓得不轻,眉头皱起,成了一个可怜的八字眉,脖颈的凉意席卷了她的全身,手心更是出了冷汗,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坑,遇到变态了。
她忍不住哽咽一下,松开了拽着衣角的手,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带着哭腔,含糊不清道:“恩人,您这是在做什麽啊……”
王子涵面无表情,抓住了她散在身後的头发,拍拍她的头顶,也许是屠夫在屠杀幼鹿前动了恻隐之心,稍微安慰了她一下。
可手里动作不停,匕首换了个位置,压在小乌珠头皮的最下端,手腕一用力,枯黄的头发噼里啪啦,被尽数齐根砍断。
身为幽魂的燕扶楹咽了一口唾沫,头皮发麻。
她清楚现在的王子涵本应该没有记忆,却能本能相信直觉,作出自己的判断。
哪怕是个侩子手,在杀害一个无辜孩童时也会犹豫,可王子涵只有对这麽做的困惑,而非迟疑,看来也是个相当依赖灵性的天才,脑子和她不在一个水平上。
王子涵听不到她的心声,也看不到她,匕首继续向下。
当刀刃穿过层层堆叠的发丝,来到小乌珠的後颈上时,却像砍到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石头,匕首刚接触表面,猛然被震开,连带着王子涵的手腕也被震得一颤。
王子涵一惊,匕首甚至都握不住,只能吃痛地捂着右手手腕,整个手臂都在发麻,在巨大冲击力下,她半跪在地,根本就来不及看向周围。
“果然,”燕扶楹直起身,“突破点是在这孩子身上。”
话音刚落,一切就像是镜子一样,突然定格住,无论是灯笼里摇曳的烛火,还是眼中含泪的乌珠,所有都凝滞不动。
在千分之一秒,某个微妙的瞬间,它们猛然炸开,咔嚓一声,所有的镜像都被击碎,雪花似的散落下来,却没有接触到任何地面,就那样消逝在半空中。
当燕扶楹面前的一切都散去,再次望向四周,看见的是浑身是伤的孟如玺。
他正在粗喘着气,眼珠死死盯着乌珠,而身上的衣裳割出来了密密麻麻丶大小不一的细伤口,破破烂烂。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向他的方向微动脚尖,想动却又被阻拦下,脖颈处的压迫感顺着脊背蔓延上她头皮,毛骨悚然。
“别动——”
燕扶楹的呼吸瞬间屏住,她听见乌珠的气声贴在耳侧,像是冷血毒蛇在她耳廓旁盘绕,用尾端紧紧缠绕猎物,等待某个时刻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