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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表不会老旧(第2页)

推门上楼前,凯尔希问旅馆厨房要了一盘土豆酥,炸了白芝麻的红肠,捎带一小杯啤酒,略摇晃出泡沫。

还有些潮湿的地板走起来吱呀作响,她不确定自己下意识想起的那个人是否会与特蕾西娅即将说起的故事人物重叠——但不论重不重叠,那些都是已然落笔了的,因此她只能期待一种不可靠的回声。而且她也并不确信自己心中的回应,那些如摇摆的天平,却已经少了砝码,无从谈起。

推门,认识某个人的萨卡兹正摸着角伤脑筋中。近来读的书上写了致富小秘诀,但特蕾西娅觉得这些全部——都有问题!内容简直枉费扉页上的绝口称赞丶大大推荐。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是否出现了一点点小错误?怀疑自我的特蕾西娅在门推开一瞬间闻到麦香味,立刻说:“谢谢!”趁机真诚地把书丢掉。

“你的。”菲林轻飘飘送过去托盘,给自己留了一些,信件则是放在啤酒杯下面。特蕾西娅抓住它们,对待蝴蝶双翅那般小心翼翼,展开後露出惊喜的神情。凯尔希知道驱使特蕾西娅的热情:好奇心与可能性。这些仿佛宝石一样真,

“你认识她?”

“现在认识啦。”

特蕾西娅说着,跑进房间里去找钢笔。她势必要延续仪式感,延续书签丶邮票丶书籍的缘分,抚平信纸时如同抚摸时间的纹路,刷刷刷再次写好回信,仿佛一开始说“真的回信了?”的不是她;生疏似乎在特蕾西娅上很难遇见。

萨卡兹如此许愿道:“要快点寄到啊。”

“你就那麽笃定会寄到吗?”凯尔希靠着沙发,耳朵里充盈着雨将停歇的淅沥声。她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而特蕾西娅则很爽快地答应:“是啊。”

阳光熨烫在门槛上,不偏不倚地发酵,似杯中的酒液,落下一点还算澄明的金黄。这样来往三两次,好似真的找到了合适融洽的笔友。菲林自知无法避免,只暗中留意。但终究,两人时间表并不是同一个,因此没法写下观测报告书。

算了。她想,毕竟连天文行星也没法保证被专业记录,而凯尔希认为人比星星复杂得多——一个人更是没办法真的看见另一个人,就算再相近也不行。不过这件事和看见毫无关系。

凯尔希也很忙。出去了几趟,有人认出她,问她学术问题,也询问她是否能参加一个新课题的实践,她只说考虑。但这座城市风很大,走在斜坡如同走在船上,颠簸摇晃一会,下坠却不会沉底,反而像是来到平地——她对此类的力量无法拒绝。

这里是在生长的地方。她感受到多年前未见的蓬勃气息,仿佛一跃至月球却仿佛能无时无刻回到故乡的宇航员,在陌生里寻找熟悉是多数人都学会的事。菲林没有故乡,但哪里都有她可以看到的东西。研究所所处阳台能触及日落,每日都宽阔漂亮。太阳温暖的圆斑剪在墙面上,涂满了明黄色的颜料。“好吧。”医生最後说,“我住在不远的旅馆,和我朋友一起。有事也可以打这个电话。”

但她的闲人朋友也忙,忙着和笔友心灵交汇。信除寒暄外不少是推荐,于是萨卡兹没有按计划去做一些适合的兼职,代替花费了很多早晨与夜晚读很多书丶看了当地特色电影(其实也就是露天影院)——参演了一棵树,上吊的人差点把她腰压断,连连抱歉,又补偿她一支口红。橙黄色,很鲜亮。

而又一次去浅海岸,恰巧也碰上这种颜色的日落,于是忍不住连续拍了十张一模一样的海浪,潮水上涌,特蕾西娅眨眨眼,幻觉那些如飞鸟扑来,掀起阵很浅的风,吹在她的额头上,划过发梢。她怔怔地坐在宽大的碣石旁,沙砾从指缝里溜走,但属于海面的磷光却久久不散。

“……我想,你一定认识这里的海吧?”她在信里描写这似时间停止的动荡,丝绸般的白色泡沫将一行字晕染成好几行,因为邮寄慢,她努力多写一点,“……切成两片的云崖太美了,我站在上方,如同睡在海里,可惜没有尝到同属的咸味。不过,由于午夜我喝了更多的海盐苏打,就当做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

而她正式地体会了这座城市,不仅仅是海,不仅仅是写进游记里的东西,但却仍然是一位旅客。夜间散步,喝了两口樱桃酒,城市里特産的夜晚醉倒成一团。风落下,软绵绵地铺在地面上,就是云朵的影子。她顺着坡道向下:“好像都是新的。”萨卡兹自言自语。

她闻到雨水的味道,但并非即将。就如同她能预示到离别,而那也是要经过一段时间,如鱼划过水面後融化不见。她确信她的笔友有什麽留给她,正如最初的邮票上精密的语言,如同新生。

往返的信件已经足够令她能看见那张写下字的脸。

是的,萨卡兹有勘测一切的魔法。它可以陌生和熟悉之间拉扯,在想象与现实之间叠加——如同十分钟就落日的傍晚,终于穿越太多云层的恒星在望远镜下立刻曝光丶留下印记,如水般流进她的手掌心,握住,却不会破碎。

但实际上,信不是写给别人,而是写给自己的。

一种说不明白的默契与心知肚明,也是古老的礼仪,在收到信时,特蕾西娅没有探寻地址。她喜欢这麽做:不去询问你我,不去探寻真实,不去怀疑想象。特蕾西娅知道自己喜欢这样的距离,因为靠得太近会给予太多,那些沉甸的果实尽管甜蜜,在青涩後却会过熟。并非无法承受,只是很难克制,就此罢休。

断了信,萨卡兹无法找到寄信人的踪迹。她预感到这点,证实时反而感到轻松。原先的地址在菲林的证实下是假的,有什麽办法与渠道能让一个人如海鸥一样就此消失在海滩?或许“博士”这一称谓也不是真的。凯尔希提醒她小心。不过特蕾西娅已经明白,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就是在真实的漩涡里迷失丶因搞不清虚假的关系而痛苦。为什麽要为此痛苦?她在很久前就发现时间不会生锈,因此无论如何,永远——这里可以说永远,毕竟时间无法测量——熠熠生辉。即便亲近的人死亡,即便她活过来。

“那麽,你寻找的是什麽?”凯尔希问。

特蕾西娅思考:“当然是……一个告别。”

勾勒一个人,就好似从沙滩里挖出贝壳,拨去沙泥,淘尽与冲洗,直至越来越清晰。这是为什麽呢?特蕾西娅想,不,她肯定认识这样的一个人——她一定认识。

斜坡处刚建了一条路。从研究所回来的凯尔希告诉她,她的项目已经快结束,度过了最关键时期,因此能闲暇地谈一会别的。纳入了保护范围的这座城市正不断地更新:管道休整,旧的垄道添上绿色,坡道垂直修建,到港口也不会停。如果骑单车,可以很自然地度过没有行人拥扰的十五分钟。这是一条直线——从这条路走去,视野里白色和蓝色交际处似蝶飞莹,晶亮一片。

一条直线,连接她与大海,大海与回忆,回忆与现实,现实与离别。提前走的那天,她去看了魔术,也是露天的,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旁边插着两棵树,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想很多事。身後蒙面的魔术师用一句话落幕:“只有好奇心不会掉漆。”

而寻找的终点早就在写下信前已经决定。

许久,她努力回想,那封书签是什麽样子的?那钟表又是什麽样子的?被矢口否认的书籍已经不见了,制作很久的邮票并没有结尾。在决定旅行前,萨卡兹其实遇上了一件事故,不过很快就康复了。记得好不容易从医院里走出来,结果走到红绿灯处,萨卡兹啊了一声,记起她忘记拿自己的东西,两手空空。而医院的好心人帮她送来了她的包,还有一束花。

她还记得那花的模样,她第一次看到,非常漂亮的颜色。于是她牢牢地把这幕记下来,像骨头一样咽下去。凯尔希先前赶来拜访她时给她送了水果和花,柠檬清新的味道很容易就闻到。萨卡兹听着熟悉的叮嘱忍不住笑,她能知道这是她最好的朋友。但她没有和最好的朋友提起任何有关这场事故的话。一是她忘了许多,二是做梦时,她总看见一帧帧电影倒放:有人在笑,有人在哭,仿佛走马灯。自嘲的时候她回想。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些判断不明的讯息:可能死着,可能活着。但还好没说。

过量的怀疑如盐山,会让真实褪色。“那个认识你的人。”认不认识都没关系。

此刻她明白,这些“走马灯”只是很普通的丶拥有的回忆本身,是人类本有的生理机制;只是注定要失去。它们通过大脑润色,慢慢地加深影子,然後告别,要滑去无尽的大海之中。她也试图挽留过,可惜如千万人一样,无法与想象的另一边连接,可能这也是她生病的原因。但看到真正的大海後——面对辽阔无垠的丶令人震撼的大海,不需要语言描述的“永恒”在此地不容置疑时,她发现本就不需要疑问。

见到大海後,地面托举她,使她重新获得人的力量,属于自己地站在异乡的太阳下。

伟大的永远是生命。菲林在每一份报告都会这样写。

生命最漂亮的不是永恒,但那可以“成为”。特蕾西娅想。

萨卡兹冲陪伴她沉默不语的两棵树眨眨眼,起身向港口走去,突然有卖报人拦下她,穿着一身黑。她很惊讶地拿回了那十六张自己曾经寄出去的邮票——其实已经更像是明信片了。

纪念的纸质与书信意义等同,而记忆与言语等同。菲林说不要找了,毕竟一个人要躲在记忆的塔里是很简单的;不过萨卡兹没想象这回事。毕竟当记忆被写下,当成语言来讲述时,就变得灵巧,能够“活下来”,她对此从来不乏好奇与耐心,正若对逝去的所有时间宽容;而当把自己写下寄出後……

特蕾西娅漫步去斜坡下,想起她骑过自行车。那次她手上握着三束花。阳光只照在一边,因此要略微侧过身。光晕发抖,萨卡兹却稳稳当当地一路骑行,直至水平线终点——一片漆黑的海面上映出一些人脸庞:模糊不清,可是泛着小的丶漂亮的细纹,让她既挪不开眼睛,也数不出时间。

群鸟飞过,她没有转身,但在背後悄悄地伸出手指——像是拨动看不见的表盘,比了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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