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几次通过恨意来继续延长这样的爱意……我其实并不在意。
但……看见与听见,还是不同的。
我从车厢下跌倒,四散的尘埃空空地漂浮,忍不住让人想到一样总是漫游的天空。今天要下很久的雨。
嗨。
而萨卡兹接住了我。
你好。
我说。
请向我向小阿米娅和你的友人们表达歉意。她说,不过,现在请跟我来,一会会就好。
那辆她口中丶我搭乘的列车很快看不见——我不知道是消失了,由于某种特殊的源石技艺,还是本身这里就不是一种真实的层面……我在虚假与虚假之中,这样。
事实上好像两个都不对;她体贴地引了引路,手掌稍稍搭在我的手肘处,隔着衣料,我感知不到温度。我有兜帽,她没有,雨划过她旁边,使她的面孔更加不清晰。但我想,她可能很适合闲适的日子。
到这里来吧。她说。
这里?
没有什麽特别的,比较近的丶还完好的仓库而已。萨卡兹说,弯腰将堆在门後阴影内的木柴抱出。我不好说,也捡拾了一些。
嗯,请借个火。她笑了一下,湿漉漉的散发变得松散。雨天会减少摩擦力丶正负电子经常紊乱。我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
啪嗒。
热量转换了一小圈,这里也不再那麽暗。天色不早了,但人还要继续清醒。她在火堆前坐下,擡头拍拍旁边的,也示意我一起。我站在一米处抖了抖外套,才继续坐下。
她像是被逗笑了,但没有开口说话,就像——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她似乎正需要一部分的安静。
我打量四周。
这个仓库规格不大,房梁也不高,未收整的桌椅被搬走了,但还有一些凌乱的包袱留着。我看不到更深处的黑色里躺着什麽,或许是黑色的脚印丶暗红色的痕迹,或许是已经浮肿的尸体,但这种可能性很少。这里死掉的感染者更多,除了最後扩散的源石结晶,不会再留下更多令人恐惧的部分。
举行葬礼时,我们会说,死後自会长眠。但是其实很难做到,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人死後究竟去往何方。
然而在此地,更大多数,只有雨痕为其刻下各自相同的墓志铭。
我不愿意轻视这些死亡,但我也没有更多办法阻止已经发生的,除非——那些都只是阵雨。可如今维多利亚正处于漫长的雨季,暂时的不降临只是为了更加的凝聚与爆发。所以,渺小的可能性其实要降到百分之零点零一。更何况我实际所知不多。
你也许不认识我了,博士。她开口,声带振幅时似乎有比百分里的一分再低一点点的什麽。刚开始与我问候时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声音略含糊地,仿佛有什麽卡在喉咙里。
我说:可能。但是没关系。
那就好。她说,有点跳跃的重复地,那就好。
我稍稍停顿。
她像是察觉到了似得,问:怎麽了。
稍微撇开视线,我能看见布缝纫得并不细密的包袱里滚出几包茶叶。萨卡兹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似乎很惊喜,说:是茶叶啊!
……
那麽,喝一点茶吧。
她弯过腰,去拿了茶叶,也拿了後面侧躺的杯子,保温着,还有清水。我们心知肚明,这些物品已经没有了主人,并且不会再等到下一个了。茶叶已经有点发黑,但其实煮起来并没有关系。
萨卡兹动作熟练,撒下一些,发尾浮动着。
我没有出声,注视萨卡兹。这个时候她才——像是找回了什麽。萨卡兹没有一丝赘述地对待滚烫的水蒸气,那些因为温差,细细黏在她的手指上丶下巴尖丶眼睛里,而好似还要蔓延开去一般,一瞬息温柔地拨开火光,跳出界限,剥离伦蒂尼姆那不间断的雨。
这时候我才真正认出她。她看着我——眼睛和所有人描述的一样明亮。
我们之间看上去没有距离了。
……无论如何,我们之间只有一次短暂的相聚。
那麽,你现在如何呢。我问到丶叫出她的名字。
特蕾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