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戟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目光却越过他们,看向独自进门的韩母,眉头微蹙:“相思呢?”
韩母放下手中的保温桶,无奈道:“加班呢。”她摇摇头,吐槽,“也不知道这什麽公司,大周末的也不让人休息。”
韩戟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韩星眨着圆溜溜的杏眼,拽着他的袖子:“爸爸,你今天能陪我们玩吗?”韩辰也仰起小脸,桃花眼里满是期待:“我想听你讲军营里的故事!”
韩戟笑了笑,一名护士推门而入:“1101房的病人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韩母惊喜地站起身:“真的?”
护士点点头:“主治医生前天中午就和温小姐确认过了,您不知道吗?”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时温小姐可高兴了,一路笑着回的病房。”
韩戟瞬间明白了什麽,匆匆办完了出院,又马不停蹄地把韩母和两个孩子送回了家,直接驱车去她上班的地方。
等找到温相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胡同深处的小院里,树影婆娑。
石桌上的《外交翻译实务》正翻至"领导人讲话句式库"章节,BBCWorldServi气候变化大会辩论还在外放……她坐在石椅上,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出神地望着远处,眼看就要贴上指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接伸了过来,轻轻拈灭了烟头。
她擡头,对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
“你怎麽来了?”她瞧一眼被拈灭的烟头。
韩戟盯着她,嗓音低沉:“我老婆不见了,我来找她。”他微微俯身,目光灼灼,“请问,你知道我老婆在哪吗?”
温相思一愣,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他无奈叹息了一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温相思,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老公,姓韩名戟。”
下午,胡同池塘,槐荫正密,灰墙根下几丛野薄荷窜了老高,青得发黑。
韩戟看着她发红的眼眶,伸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他想要牵起她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我们就这样走走吧。”
温相思望着阳光白晃晃地晒着发蔫的柳条,顿时有点沉默。
韩戟侧目看她,率先打破沉默:“我调回京了,下周直接报道。”
“嗯。”温相思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韩戟的心突然一沉,一种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
“韩戟,”她停下脚步,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你想离婚吗?我想和你离婚了。”
“什麽?”水面反射的阳光刺眼,晃得他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相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以前只告诉过你,我爸妈的感情不好,但没说过为什麽。”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其实,我爸心里有他的白月光,我妈也有她的少年郎。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相敬如宾,疏离冷淡。那时候,我妈对我并不严格,但後来……”她顿了顿,“大概是四年级的时候吧,他们开始频繁吵架,每次都是我妈主动吵。从那时起,我妈对我的要求变得苛刻,而我爸则越来越不愿意回家,因为一回家他们就会吵。”
韩戟静静地听着,眉头微蹙,似乎意识到了什麽。
“那时候,我有个好朋友,她的父母也是整天吵架,後来离婚了。她被判给了她爸,很快他爸再婚了还有了新的孩子,她和我说她被彻底抛弃了。”
温相思苦笑了一下,“那时候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于是我开始拼命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试图维系这个家。可是没用,他们还是吵,吵到最後……终于在我初三那年离婚了。”她转过头,看向韩戟,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知道我当时是什麽感觉吗?”
没等他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我松了一口气,仿佛解脱的那个人是我。”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远方,“昨天我去见了我妈,我第一次问她:‘为什麽你们相敬如宾那麽多年,後来却非要吵到离婚?’”
韩戟注视着她的侧脸,答案呼之欲出。
“我妈说,天平的两侧之所以能平衡,是因为两边对等。一旦其中一边不对等了,天平就会倾斜,注定无法维持。”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我想,她大概是爱上了我爸,而我爸却始终没有爱上她。所以,这段关系终究走不下去了。”
韩戟的心像是被什麽狠狠揪了一下。
“你知道吗?和你结婚的这四年,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忐忑不安的日子。”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一边庆幸你没空回来,一边又期待你回来。”
“老婆,我……”韩戟想要解释,却被她打断。
“我还记得你出发前。”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可怕,“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你对我说:‘温相思,是你害得我和她之间最後的机会都没了。’”
“温相思,我……”他的声音带着急切。
“让我说完。”她的目光直视他,“其实,这句话,张悦柠也对我说了两次。四年前一次,四年後一次,还有前几天在病房里我听到一次。”
她的指尖攥紧了衣角,“她还告诉我,你去特种部队的四年里,你们经常联系,可你一次都没联系过我。”
韩戟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不是的……”
“你调回京的事,我也是昨天从她口中才知道的。”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砸在他心上。
“韩戟,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她的眼里泛起一层水光,“是我做错了事,或许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吧。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现在,我不想再这样内耗下去了,四年,甚至十二年了……我累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如果我们离婚,你可以不要和我抢孩子吗?”
“可以不和我对簿公堂吗?”
韩戟只觉得喉咙发紧得难受,喘不上气,仿佛被什麽堵住。这是她第一次向他彻底袒露心声,他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多麽辛苦,才知道自己让她承受了多少不安与惶恐。但现在她却要和他离婚了,她不要他了。
他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