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些媒体和记者的鼻子很灵,尽管汤岁这些年已经足够独善其身,但每隔一段时间总免不了有几条歪曲事实的新闻破土而出,内容离奇到是撰稿人必须蜷缩在他床底偷听三个月,再灌下两升致幻剂才能编得出来的程度。
汤岁很少上网,也没怎麽在意过,工作室却对此十分重视,每次都会发辟谣通告澄清。
但汤岁清楚,即使他和陈伯扬现在就此打住不再做其他事,那些记者也能拿已经拍好的素材做点花边新闻出来。
思及此,汤岁没由来地産生一种逆反心理。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取景框对准两个男人,他们的轮廓在展厅射灯下泛起一层细小的光边。
其中一人微微偏头,嘴唇动了动,声音被距离吞噬,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口型。另一个男人似乎怔了怔,随後很轻地勾了下唇角,像是听见什麽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
两人转身沿着长廊往里走,头顶的轨道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又熄灭,他们的步伐不紧不慢,丝毫没有避讳媒体的意思,直至影子消失在拐角阴影里。
镜头晃动了一下,像是手持摄影机的轻微颤抖,最终定格在空荡悠长的廊道,和投射在地面上那一团柔软的白光。
汤岁随着陈伯扬拐过几个弯,来到了收藏区,这里只对少部分人开放,所以没什麽观衆。
整个空间像座迷宫,人处于这种过于静谧的环境时会觉得时间流速变慢,但却又能挑起内心的躁动。
于是汤岁悄悄伸出手勾住了陈伯扬的指尖,短短几秒後又松开。
“这麽喜欢摸我。”陈伯扬故意问,“很想牵手吗?”
被戳破後,汤岁有点尴尬地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
不过没等到他回答,陈伯扬将手掌摊到他面前,大发善心道:“实在想的话可以牵,不用忍着。”
“哦,好吧。”汤岁乖乖点头,手指滑入他的指缝顺理成章地扣好,接着挽住陈伯扬的小臂。
收藏区的玻璃展柜排列整齐,是一些已经售罄和即将上新的香水,或是每个季度最畅销的款。汤岁对哪一瓶感兴趣,陈伯扬就驻足下来,给他试香,低声讲解特点和气味用料,两人走走停停,经过这段很长的甬道後,身上已经沾了不同味道的香。
最深处的水晶展柜单独放着一瓶香水,防护玻璃上贴着"非卖品,请勿触摸"的标识,英文花体字在两簇灯光下被拉得老长,像盘旋的蛛丝。
汤岁有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玻璃屏障:“这个没有名字。”
“对啊,怎麽没有名字。”陈伯扬注视着他,轻笑:“是哪里出了问题?”
汤岁没说话,沿着立体展柜绕了一圈,依旧没有在托承香水的底座上看到任何文字。
他轻蹙起眉,瞳孔中露出一点不满的意味。
陈伯扬忍笑失败,在汤岁後颈捏了一下,道:“别生气,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去看看别的。”
汤岁不理他,慢吞吞围着展柜又观察了一圈,然後十分挫败地向他请教:“在哪里,是不是根本没名字?”
陈伯扬倾身凑近,偏过脸,语气轻松:“如果有人亲我一下,我就说出来。”
汤岁在他嘴角处啄了口,红着耳朵问:“这样行吗?”
陈伯扬笑了一笑,揽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
水晶展柜的斜面切割出一道隐秘的光路——只有参观者俯下身,让视线与柜体形成22。5度夹角时,这瓶香水才会在多重折射中突然显露名字。
烫金字样并没有在表面,而是蚀刻进底座的水晶内部。
FirstLove
初恋。
汤岁一怔,胸腔里産生了类似于碳酸饮料被疯狂摇晃过才会産生的反应,酸甜的气泡绵绵不断涌出。
他忽然闻到了茉莉香,感受到港城海边起风时扑面而来的涩咸,夕阳将波光粼粼的海面染成金红色,一起一伏,混着旧电台里正在播放的粤曲,所有画面都在香水瓶的折光里摇晃,像一场浩大遥远的梦。
陈伯扬轻声问:“看到是什麽名字了?”
汤岁点点头,耳朵蹭了蹭陈伯扬的脸颊,嗓音干涸:“嗯。”
“什麽名字?”
“……初恋。”
陈伯扬眼睛里透着笑意:“什麽是初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