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御书和朱惠都转头看了过来。
朱惠笑了下:“殿下说得对。”
宫殿外,长廊上,男人静静矗立。
袍角被吹起,他垂眸盯着手里的蛊虫,身边站着一个乌衣的男人。
“公子,您也该回去了。”吴恕低着头,他作为本次南疆使者的领头,也是傅清鹤离开南疆後的一把手。
他今日进城,想过会见到傅清鹤,只是没想到这样简单。他原本跟着宫人从宫道往宫殿走,一擡头,就看见傅清鹤出现在宫墙高处。
“东西带来了吗?”傅清鹤瞥了眼吴恕。
吴恕犹豫着,从兜里拿出一个罐子,“公子……”
傅清鹤伸手想要接过,吴恕却微微用力躲过,他这才盯着吴恕的侧脸,“有什麽事?”
吴恕:“公子,这个蛊还是不要用较好……”
“我有分寸。”
吴恕苦着脸,唯唯诺诺开口:“此蛊虫实在过于凶险,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了,虽然您能力强大,但如果您被反噬……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解您身上的蛊。”
傅清鹤眯了眯眼,他微微一笑:“不用操心这个,我这不是什麽有危险的蛊。”
所谓蛊虫就是还没有炼成的虫,一旦炼成,就会成为炼蛊师自身的所有物我,吴恕不知道他想要炼什麽蛊。
“不知道您想要炼成什麽样的蛊?”他斗胆开口问。
吴恕盯着傅清鹤苍白的侧脸,一时间心情复杂,短短几年不见,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起来,探测不到半分内力。
这让吴恕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种蛊,可很快,这个念头又被打消。
可是他听见男人回答:“什麽蛊?大概是……”
“情蛊。”
吴恕猛然擡头,连他这个混迹南疆的都被吓了一跳。
早就听说傅清鹤待在长安城三年,给一位公主做了面首,但他今日一见,觉得事情并非那样简单。
“公子……主上。”吴恕忽然喊出这个陌生的名字,就连傅清鹤也许久没听见过了。
“您的事情我们没资格插手,但阿拉坦一派一直在找您,您身边没有军队,我担心……”
“这个不用担心,我有人罩着。”傅清鹤看了眼盒子里的虫,没有人敢碰的蛊虫在他手里乖得不像话,“你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
吴恕一愣,有人罩着……说的是那位大靖的公主?
月色下,傅清鹤沉静如水,可就是这样的人,几年前却是整个南疆的噩梦,吴恕忍不住瞥了眼傅清鹤手腕上的伤疤,那处有一块不明显的疤痕,是蛊虫发作留下的。
吴恕原本是南疆掌权人的候选者,却在他继位一年前,忽然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子,他那时候心高气傲,却也很快对傅清鹤心服口服。
南疆的月色下,而立之年的吴恕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原因无他,傅清鹤太强。
“公子,您的生蛊……该如何处置?”吴恕悄悄打量了一眼傅清鹤。
傅清鹤擡起眼:“找她要,如果她不给,就杀。”
大概是忘记了自己酒量不行,她还以为自己是三年前的酒量,又或许是宴席上的酒太香,谢映发现自己醉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谢映悠悠站起来往外走,扶着门边上,张口就说:“傅清鹤去哪了?”
含莲跟上去:“傅公子先行回去了,殿下,您忘记了?”
谢映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我没忘。”
她叹了口气,一个人沿着宫道往外走,尽管宫宴开始得早,这会儿也已经天黑了。
谢映慢慢晃进了御花园。
大靖的御花园和前朝都不同,一共有六处花园,通通都叫御花园。她儿时最常待的就是百景园,这七拐八拐就走进了熟悉的园子里。
自从有了战功回来後,皇帝就赐了宅子,谢映住在宫外好几年,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进过御花园了。
谢映还没去草原的那几年,过得不好,这深宫是吃人的,她从小就知道。
妃子之间那点事她见多了,一会儿争宠一会儿贬位份,今日还在的小宫女,可能明日就被赐死了,皇帝日理万机,宫女太监忙上忙下,钰贵妃那时候还是妃位,也不管她。
没人注意她这个公主,她就一个人和宫里的狗玩。
谢映打了一个酒嗝,喉咙里反上来的酒味儿令她的意识更加迷蒙,或许是喝醉了,她竟然看见了自己六岁时候的事情。
她那时候养了一只很小的兔子,就藏在假山後面,宫中不准养兔子,她就偷偷从御膳房拿点蔬菜来喂。
後来当然是暴露了,那只兔子咬伤了一个妃子,被炖了。
她再找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某个宫里的什麽娘娘把小兔子捉走了,她当时盯着空荡荡的假山山洞,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後来一直在找那只兔子,过了很久才知道是被吃了。
人弱小的时候,连愤怒都显得可笑,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只能引来他人的嘲笑。
六岁那年护不住的小兔子,变成了如今护不住的傅清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