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脸
李书颜把人安排在後衙厢房,那里采光好,且离她住处不过几步之遥。
还没走近,便听到陆中和嘹亮的嗓音透窗而出。
“不对,不对,手滑,不是这里,看错了,重来!”
“哈哈哈!又是棋差一招,险胜,承让!承让!”笑声畅快淋漓,字字句句都透着得意,想必赢得并不轻松。
李书颜总算明白为何陆中和对他留客一事突然三缄其口。他什麽都好,只有棋品臭不可闻,毁棋耍赖丶偷藏棋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她暗自揣测他的来历定是不一般。那时,她上任不久,外出撞见他投河轻生,便命青山把人救了起来。
谁知他一声不吭,又往河里淌。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这麽执着,她转身已经不打算再管。却被他佝偻消瘦的背影刺痛了眼睛。
最後一次,若还是执意寻死,她就再也不管了。
她亲自下河相劝,老头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周身笼罩着死气,看也不看她一眼,挣扎着要往河里去。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可真要眼睁睁看着人去死……
“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她声音发颤,疾声道,“我从前溺水,当时多麽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
三番两次劝说不见效,李书颜终于失了耐心:“青山,放开他!他一意孤行,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老头闻言擡头瞥了他一眼,又漠然垂下。
李书颜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道突然峰回路转。
老头突然挺直脊梁,浑浊的双眼爆发出惊人的亮光,直勾勾盯住她。
李书颜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怎……怎麽了,哪里不妥?”
干瘦如柴的手一把攥住她手腕就往岸上拖去。他浑身抖着,声音发颤:“生辰八字,快告诉我你的生辰!”
这老头太过反常,李书颜随口胡诌了个时辰。
“不对,你骗我!”老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癫狂,“知天易,逆天难。。。谁说天命不可违!”
李书颜後退几步,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後来才知,老头姓陆,妻女因他之故被洪水卷走。
“我来此已经整整五年……镇上每一户人家我都清清楚楚,哪里有他们的踪迹!”说起往事,他老泪纵横。
他寻遍大江南北,卦象却指引他来到此地。
“那日投河前,我替妻女卜了一卦,就在那个河边,结果你也知道了。”
声音戛然而止,陆中和突然侧身死死盯住李书颜:“你面相古怪,我竟推算不出你的生平。反推生辰却怎麽也对不上。”他瞥了眼李书颜身後的青山,“刚才他唤你大人,想必是新任县官。”
“唯一符合的时辰,此人空有官运,却无官命,无论怎麽推,你此刻都不应该出现在此地?”
“哪怕你是女子,也对不上!”
後来,他们渐渐相熟,她告知了老头自己的时辰。
谁知道他听完後手舞足蹈大笑,笑完才告诉她,自己早有猜测,如今得到证实,才知人定胜天!
她的秘密被掀了个底朝天。战战兢兢向陆中和求证:是否一照面就知别人生平?
他大笑的告诉她:“这事讲究因果缘分,并非人人可看。”
从那之後,陆中和便在县衙住下。一半是为了安她的心,另一半是为了就近观察这逆天改命之人。
厢房里,不时传来陆中和的笑声。
“怎麽不说话?难道是输了不高兴?再来一局,大不了我让你一子半子的?”
短短一天时间,陆中和对他大为改观,撇开身份不谈,这人知情识趣,棋艺又跟他旗鼓相当。比起和李书颜时的一边倒,可紧张刺激太多。
“再来,再来!”陆中和咬着指甲分拣棋子,突然画风一转,“你这人着实不错,只是所求之事……实在难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