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东家?东家!”
“嗯?”孙拂晓指尖微颤,後知後觉地转过头,“怎麽了?”
“您的手指!”後厨衆人面面相觑。外头忙得热火朝天,一向忙碌的孙老板却一反常态地窝在厨房里,竟连割伤了手指也浑然不觉。
孙拂晓低头,才看见殷红的血珠正从指尖争先恐後地涌出来,连案板上也沾染了许多。
“一时走神,”她放下菜刀,随手扯了块帕子捂住手指,缓步往楼上走去。
本该过目的新鲜食材堆在冰室,昨日发现以次充好的供货商也没去商谈,自从宋彦走後,她一晚上窝在後厨,不停地切着食材。
“孙老板!”三楼下来的熟客热情的招呼。这是最後一桌客人了,孙拂晓扯了个笑,勉强回应。
恍惚记起从前。宋彦替自己夺回了小饭馆,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颤声问他:是否要她伺候枕席,他是怎麽回答她的?
他说,他只是路见不平!
她扔了脸皮,结果人家高风亮节,显得她越发不堪,孙拂晓自嘲地勾起嘴角。
後来,外头传言越演愈烈,她的生意也越发红火。地段更好,装潢更精致的玉珍楼想要转让,她不过随口去打听了一下价钱,结果人家知道是她想要,价钱一降再降!
再後来,这样的事越来越多,许多有求于他的人会辗转来寻自己。
就像昨夜的两位李公子!
她知道这些年,他对自己不是全无情意,不过……
算了,想这麽多有什麽用!如今他终于要娶妻了!
孙拂晓长长舒了口气,说不定这酒楼也该关了。说不清是解脱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乍然听到那些话,她想了很多。
可惜话未出口就鼻子发酸,最後只能干巴巴地恭喜他“喜结良缘”。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出端倪。
这会想起来,胸口还是堵得慌,就连呼吸也不畅快了。孙拂晓眼眶发热,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去。
月光如水般静静洒在湖面上,宋彦脊背紧贴柱子,整个人隐在檐角的阴影里。谁能想到堂堂尚书公子,御前禁卫,此刻干起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站在自己出资的酒楼屋顶,盯着昨夜才躺过的香闺,大气不敢喘。
她来了!
宋彦头皮发麻,额角渗汗,他会在此处,自然还是拜那两人所赐。他一面唾弃自己的行为,一面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凝神分辨里面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衣料响声後,又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他明白过来,慌忙移开视线,面上燥得发烫。
直到水声渐止,他才缓缓转回视线,瞬间全身僵硬。昏黄的烛火透过菱花窗,勾勒出苗条婀娜的倩影,那身影正缓缓的梳理青丝。
宋彦才从那床上睡过,脑中自动浮现孙拂晓沐浴完,对镜梳妆的场景,甚至能木梳的纹理都了然于心。
这一坐就是许久,久到烛火自动熄灭,屋里人又重新点了烛火。
这麽晚还不睡?宋彦心里刚燃起希望的火苗。
“呼——”一声轻响,屋里重归黑暗。
万籁俱寂,孙拂晓却毫无睡意。本打算再坐会,想了想,还是到床上躺着吧,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
好在这些年钱是攒够了,大不了把酒楼一关,再找个小地方安稳度日,也不会碍着别人的眼。
她过她的平淡生活,他娶他的娇妻美妾,这些跟她有什麽关系,她伸手轻轻拭去泪水,想忍住,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
他真的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産生了妄念。外面传得乱七八糟她早有耳闻,这些年,他却从未逾矩,甚至连调笑一句也没有。倒是自己偶尔忍不住小脾气,他却是转眼就忘。
夜深人静,床上的孙拂晓越想越难过,软枕一片湿润,鼻子堵了,眼睛又疼又涩……
人已经睡下,这能看出来什麽?他真是信了那两人的邪。宋彦心烦意乱地站起身,盯着漆黑的阁楼,暗暗盘算现在是否就去找那两人算账?
屋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谁在那?”
谁?宋彦一惊,左看右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影正印在窗户上。透过月光,被屋里人逮了个正着,他慌忙躲回柱子後面,惊出一头一脸的冷汗。
此时此地!他怎麽有脸见她?
“哐当!”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