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不防这些编排贵人的话还被听个正着,惊的一身冷汗。
苦着脸伸手朝上指了指,哆哆嗦嗦道:“不知为何,青天白日的,还问我们借了火把,上到城墙上去了……”
赵云祈面朝南方,远远望着这一方天地。
一百多年前,贺氏不顾结义之情给赵氏下蛊,赵氏也并非全无准备,当初负责修造这黄金笼时,竟在整座城底埋下了大量火药,入口就设在这城墙之上。
表面上情同手足,实际上一个绵里藏针,一个暗度陈仓,他轻笑出声,倒真是手足情深的很。
就像他,明明同出一脉,却要手足相残。哦,不对,他从头到尾没被承认过,他是赵夔之子!
想到此处,他又笑了起来。
生他的人死了!养他的人也死了!自小相伴的妹妹因为他的疏忽,被人重伤,要不是蛊虫,怕也是要死了!
这世间早已与他无关,权势滔天有何用?孤身茍活又如何?
他这一生,彻头彻尾就是个笑话。
猎雁之人,却被雁啄了眼。亏他自负胜高,竟被裴语棠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自嘲的笑了笑,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任她千算万算,怕怎麽也算不到他会邀她共赴黄泉!
只虚手上一松,整座长安城,这纷纷扰扰的芸芸衆生,将再不复存在。
想到此处,赵云祁竟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复仇?身份?帝位?通通见鬼去吧!
手腕翻转,指尖一松……
“三哥,你快下来!”
他心头一颤,反手掠去,一把捞回火把。
赵有思一路狂奔,仰着头,看着高高立在城墙上的赵云祈,声泪俱下:“我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没有你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公子?”赵统领嘶声力竭,“大业未成,王爷虽去,可胜局已定!”
“三哥……三哥……”接连打击,赵有思嗓子哑的像把破锣,她无比後悔,擡手狠狠给自己两记耳光。
这是历代赵王不传之秘,只有身带蛊毒之人才有资格知晓。此刻,她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赵云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子已是一片决绝:“还不速速带她离开,莫非你也想葬身于此?”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赵有思死死抓住眼前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守门士兵都被她拽的一个踉跄。
“不!”她眼睁睁看着手指一点点剥离。喉间溢出绝望的呜咽,“你要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赵统领脸色铁青,一把将她扛上马背:“小姐,得罪……”
正在这时,城里骤然传来隆隆马蹄声。
“抓住赵有思!”李书颜的马车被护在中间,半个身子探出车辕,急切询问,“赵云祁呢?”
两边人马把城门口堵的水泄不通,气氛一时僵住,赵有思乘机挣脱,从马背上滑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立马爬起来向李书颜跑去,不管来人是谁,只要能让她留下来就好。
“三哥在城墙上,快……快拦住他,这城下面全是火药,快拦住他!”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在人群里,两方人马瞬间僵住,彼此眼中都印出惊恐之色。
李书颜胸口剧烈起伏,连日奔走让她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赵云祈用心歹毒,利用自己下毒害人。他们能找上自己,必是筹谋多年。解药配方本不稀奇,只是炼制费时,以赵云祈的小心谨慎的性格,他手里定然有现成的解药!
可眼前已经顾不上什麽解药,要是赵有思说的是真的,後果不堪设想!
李书颜一咬牙,伸手从马车里把崔小云拽到身前,长剑往她颈间一横,凶神恶煞的擡头盯住他:“赵云祈,速速下来交出解药,否则,就带上你母亲大家一起死!”
城墙上的人影终于动了,赵云祁瞳孔紧缩,踉跄着往前两步……
连日奔波,李书颜发丝凌乱打结,衣衫皱的不成样子,仰着头,眼神凶恶……她算高的,身前女子竟跟她不相上下。
仔细看去,妇人脸颊两侧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
崔小云浑身颤抖着擡起头。二十多年来,她连靠近长安都不敢,怕牵连他,怕妨碍他,此刻还是真真切切的站在了这里,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他生的那样高,肤色苍白,眉眼间隽永的清冷,竟十分肖似那人!
崔小云喉间像是堵了什麽,整个人抖的几乎站不稳。
四目相对,赵云祈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无需多馀言语,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妇人就是他苦寻多年的母亲!
“你……”赵云祁想开口,发出的却是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语不成句:“你……你……你们……”
命运像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在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翻腾,喉间再度泛起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