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姿态,放得低到了尘埃里。
满场寂静无声,先前的揣测和私语全部噤声。
许多人看向凌昭阳的目光已带上了微妙的不赞同和同情楚明钰的神色。
凌昭阳完全懵了。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楚明钰会当众给她下跪,更没算到她会在这种场合直接扯出卫贵妃的大旗。
她的刁难、羞辱,在对方这一跪一哭之下,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道,变成了她仗势欺人的铁证!
一股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憋屈和怒火直冲头顶,凌昭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楚明钰,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血口喷人!好个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廖嬷嬷之事……”她想说“叫廖嬷嬷来”,可那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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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若真叫了,岂非正中对方下怀?
就在这时,楚明钰身后那个中年嬷嬷,上前一步。
她的动作并不显眼,却自有一股沉凝的气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奴婢郑璇,参见郡主。”
行完礼,她方才直身,手腕一翻,掌心摊开,露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约莫三寸长、两指宽的腰牌。非木非玉,而是沉甸甸的玄铁铸造,边缘包金,打磨得光可鉴人。
牌面正中,两个古朴而庄肃的篆字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雍和。
她托着腰牌,再次微微躬身:“奴婢奉卫贵妃娘娘懿旨,出宫至昭平侯府,教导楚明钰小姐宫中礼仪规矩。特此查验,请郡主过目。”
“哗!”
雍和宫郑璇,卫贵妃身边的心腹!
凌昭阳所有的恼怒和未完的指控,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硬生生扼断在喉中。
她盯着那块腰牌,如同被烙铁烫到,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卫贵妃她竟然真的……派了自己宫中最得力的嬷嬷,来给楚明钰撑腰?
郑嬷嬷收回了腰牌,语气依然平板,如同念着宫中簿册:
“贵妃娘娘垂怜楚家小姐身世遭遇,更心系陛下‘骨肉团聚、家宅和睦’的恩旨。娘娘教导奴婢:侯府千金归家,过去种种艰难困苦,皆属误会。如今规矩已成,旧事便不必再提。楚小姐天性纯孝,只是见识尚有欠缺,如今肯学愿改,便是规矩上的合格之人,未来可期。还望郡主体察娘娘苦心。”
郑璇的声音并不威严,却字字千钧。
凌昭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方才那股被算计的憋屈愤怒,瞬间变成了惊恐交加下的冰凉。
她猛地吸了口气,喉头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原来是贵妃娘娘派来教导的姑姑在旁,难怪楚小姐规矩精进如斯……”
她甚至不敢再看郑璇那张刻板无波的脸,目光飞快地移开,落到还跪着的楚明钰身上,声音生硬地拔高了点:“楚小姐,快起来!本郡主不过是关心你初归府邸,怕你不懂规矩受了委屈,才有此一问。既是误会,又有贵妃娘娘亲自派人教导提点,本郡主也就放心了!”
她不得不伸出手,虚虚向前抬了一下,示意楚明钰起身。
楚明钰又叩了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却异常清晰:“明钰谢过郡主不追究之恩!”
她在郑嬷嬷的虚扶下,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站了起来。
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她此刻眼中真正的情绪。
凌昭阳嘴唇抿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
楚明钰这个“村姑”,竟然攀上了卫贵妃?
不对,她怎么会勾搭上卫贵妃的?
必有蹊跷!
卫雯琴一张姣好的面庞上,此刻布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霾。她无意识地抠着一个掐丝珐琅茶盏,指节泛出青白。
凭什么?!
卫家与昭平侯府向来无甚深交,姑姑在后宫更是出了名的不轻易伸手。这个刚刚回京的楚明钰,凭什么劳动姑姑的心腹大管事亲自出宫,当众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