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上天赐给他的苦难够多,
那她怜惜的目光,就会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瞬。
她就会多看他几眼,再多看他几眼。
突然,那些难以啓齿的过去,因为悲惨而有了意义。
它们有了无与伦比的价值。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将伤疤撕开,任凭鲜血淋漓而下,去滋养荒芜。
血泊里生出了藤,藤蔓纠缠,在他掌心开出了绚烂花朵。
她的存在,
让万悲同喜。
他忽然想笑。
上天,
还是太偏爱他了。
赐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命中注定。
自此,无需追问缘由,也不必计较分毫。
是何时开始在意,又是在意哪一点?
根本不必去想。
是所有的丶是一切的丶是全部的,
是他拥有的丶是他没有拥有的。
他都在意。
这份在意分解丶发酵,与之同存的,还有怯懦。
他不敢去提,不敢将自己与燕贼并列,放在天平上,逼问她孰轻孰重,让她为难。
他一直都知道。
从万寿节那日起,他就知道。
她的心,好像永远都会偏向他们一点。
帮他们逃脱,为他们谋划,予他们栖身之所……
她总在刻意护着他们。
追根究底,京州灾祸是他一手造成。
他早已看清,却太过贪婪。
妄图从她紧闭的指缝间,汲取那一丝半缕能续命的水源。
否则,又怎会纵容叛军至此?
万般错,皆是他一人之过。
幸好——
幸好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这次,她的心,倒向了他这一边。
*
孤峰凌霄,绝壁临崖。
剑云宗,思过堂。
“胡闹!”
一声怒喝拍案而起,怀律前霍然起身,“你当义军腰牌是什麽?街边随意施舍的烧饼吗!”
他声色俱厉,凛冽目光直射堂下跪着的二人。
怀玉泽拱手道:“师叔息怒,容儿她……”
“闭嘴!”怀律前横眉一竖,厉声打断,“你师父闭关前,将你托付于我,我便有权管束!你与她一同下山,非但不阻止,还纵容她犯下大错!”
“罪加一等!滚去书楼,将门规给我罚抄一百遍!”
黎婧容猛然擡首,眼含倔强:“此事与师兄无关!是我一人所为,便由我一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