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迎没什麽好脸色,她端出摄政王的仪态,那眼神瞬间凉了三分。
“下官工部盛向明,叩谢殿下知遇之恩!江南治水一事,下官……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奏折上的名字,与人脸对上了号。
宋迎有些印象了。
她还以为那老练犀利的行文出自中年干吏之手,未曾想,竟是这麽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眼底寒意散去,宋迎展眉一笑,“好,本王信你。”
说着,指节微屈,宋迎学着那些书里大人物惯有的姿态,有些生涩地拍了拍他的肩。
盛向明却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赏,激动得身体一僵,复又深深一揖:“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
这年轻人显然是个实心眼,不懂官场里的弯弯绕绕。
她馀光一瞥,周围还没走远的官员们,纷纷投来目光,随即又加快了脚步。
但凡多在官场滚几年,也做不出大庭广衆之下,与摄政王热聊的事。
盛向明没有察觉到宋迎异样的眼神,感激涕零地又表了一通决心,寒暄了四五个来回才肯放宋迎走。
好不容易送走了满腔热血,宋迎加快脚步下班。
然而,当她推开偏殿大门时,却愣住了——
屋里,空空如也。
润德公公在养病,没有他点头,底下的小太监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到底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怒气“噌”一下窜上脑门,宋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其压回心底。
她没有去寻那些小太监的麻烦。
而是转身,径直去了万春殿。
殿内恍若初春,厚厚地毯铺展脚下,悄然吞没了足音,也吞没了她满身的风雪与寒意。
然後,她看见了她的家当——
有几本旧书被放在了书架上;
她打珞子时,缠成一团没来得及收拾的棉线,被理好放在案几上;
还有她藏着私房钱的小箱子,被堂而皇之安置在了博古架上。
整整齐齐,安安稳稳。
仿佛它们本该属于这里。
这是……什麽意思?
“回来了?”
一道慵懒嗓音自身後响起,敲在她耳膜上。
宋迎猛地回头——
她的视线穿过一道晃动的珠帘。
内殿光线昏昧,永昭帝站在那光与影的交界处。
只随意披着一件素白寝衣,领口大敞,露出一段冷白脖颈和线条分明的锁骨。
墨发未束,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水珠顺着发梢,没入衣襟深处。
那双幽暗凤眸,穿过摇曳珠光,正一瞬不瞬地将她牢牢锁住。
豺狼露出了最原始丶最危险的姿态。
大白天的洗什麽澡啊。
宋迎垂下眼,声音干巴巴的:“……陛下。”
“过来。”
不容拒绝丶也不允许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