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正肩头剧颤,新雪簌簌而落。
他怎麽舍得,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本王向来心善,”宋迎勾唇起身,“这样吧,明日,本王便亲自为你女另择良婿,至于傅家那门亲事,一道懿旨作废便是。”
她好整以暇地睨着,“你,意下如何?”
张院正猛地擡起双眸,老泪夺眶而出,一个头重重磕下。
额头埋入冰雪,崩溃声从雪地里传来:“殿下……殿下饶命!”
“陛下……陛下他安然无恙!他丶他根本没有中毒!”
寒风呼啸破碎,吹得宋迎有点冷,脑子也有点乱。
据张院正所言,永昭帝根本没有中毒。
这怎麽可能呢,黎婧容为了复国大业,怎麽可能不下毒?
难道她所依仗的“剧情”,从根本上就是个谎言?
还是……其中发生了什麽变故?
宋迎百思不得其解,她无暇顾及张院正,转身进了屋。
永昭帝睡得很沉。
方才太医为他处理好了伤口,那只手被裹得像粽子,搁在被褥上。
薄唇微抿,长睫投出两弯小小阴影,遮住了那双金瞳,竟透出几分少年气。
……装得还挺像。
宋迎在心底冷嗤,眯着眼睛,目光如刀,恨不得在他脸上多划几道口子。
可一落上去,心头那点薄怒,竟被卸得干干净净。
——“他喜欢她。”
这个事情又扎了宋迎一下。
扎得眼睛有点热,她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宋迎转身,不知为何踱步至殿中一人高穿衣镜前。
镜中清晰映出她的模样。
头戴束发玉冠,冠上东珠温润生光。
一袭绀黄四爪蟒袍,云纹自领口张扬至袖口。
穿上,便不怒自威。
穿上,便冷冽如霜。
宋迎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蹙起了眉。
这身衣裳,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
朝服的料子又硬又沉,尤其是这高领,总硌得她下巴不舒服。
绀黄色也显得老气横秋,她明明最喜欢绯色和水绿了!
袍子上的四爪金蟒更是张牙舞爪,狰狞得很。
她还是喜欢那些漂亮柔软的罗裙,更喜欢用朱钗松松挽起长发。
玉冠好沉,压得她头皮都疼。
可她,是摄政王。
他们之间,本该是君臣。
可现在,那条界限,似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宋迎,你扪心自问,你对狗皇帝,到底是什麽感觉?
喜欢?
宋迎在心底咀嚼着这个词,随即又觉得好笑。
谈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