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万物苏醒,所以节日的名字叫做醒冬。”
“原来如此,”玩家又趴在展柜上,“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继续翻着书。玩家见我没反应,就疯狂眨眼暗示我,动作明显得连个死人都该看见了,我只好放下书,顺他的意思问:“那你想象的醒冬节是什么?”
“醒冬,醒冬,总得有一面大鼓吧,”玩家用双手比了个圆,夸张地举过头顶,“把所有人都震起来。这难道不才是‘醒冬’吗?”
他的想象力倒是挺丰沛。
我笑了笑:“倒也不完全是。”
“醒冬,就是把人从冬天里唤醒的意思。”我耐心解释,“这里的冬天都会下雪,很冷,也很长,春天来了,就得让人醒个盹。”
“往年的醒冬节,村长会租一辆热气球艇,飞得很低,上面有各种各样的糖果撒下来。飞艇从湖心广场出发,一路横跨过整个小镇上空,所有人都会跟在下面抢糖果。”
“糖果最多的人就是冠军吗?”玩家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冠军能够做什么呢?”
我说:“能敲响那面鼓。”
玩家:“?”
他茫然得像一只原地探头的狐獴。
我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对呀,我只说了,空中有撒糖果的飞艇——可又没说,醒冬节不是要敲鼓的。”
玩家于是忿忿:“所以你是在逗我玩吧!”
我低头继续翻书。
其实逗他还挺好玩的,那种茫然的反应和回过神后的张牙舞爪,让玩家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大狗。只是我一般不这么做,除非被他真惹得烦了。
玩家嘀嘀咕咕地趴回展柜,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
“不如这样,”他看着身下的整块玻璃,“以后,每天我只带一个精心挑选的收藏品来,怎么样?”
我心说不怎么样……其实你也可以一口气把背包装满过来,然后半个月都不敲我的门。
但他显然不可能这么做。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图书馆的门开着,我又不可能不让他进。
偶尔,只有非常少的时候,我会去玩家的直播间里看一眼。
我们经营类游戏,前期和后期的玩法并没有太大区别,重复性的流程占据了游戏的绝大部分时间。如果是自己一个人,那是非常好玩的:每天一睁眼就有做不完的事。
但如果要放在直播里给别人看,播出的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玩家也知道这个症结,他的直播从八点开始,前半段时间里,一版会先播些其他游戏。作为主播,他涉猎的内容相当广,从小众冷门的解谜游戏,到脍炙人口的3a大作,他甚至会播文字乙女。
直到在十点左右,离下播还有两个小时,这才是他固定的《小镇物语》时间。
玩家在游戏里时,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流速大致是1:12,现实之中的两小时,恰好相当于小镇之上的一整天。玩家就用这两个小时玩一天,十二点准时下播睡觉。
……好吧,十二点准时下播。
因为他关掉直播,还会重新打开游戏,堂而皇之地来我的图书馆。
他在直播时不会过来,只是忙忙碌碌地当一个勤奋玩家,所以等他敲门,往往已经是零点后了。
我的睡眠时间为此也不得不推迟很多。
幸好他敲的是图书馆正门,不是阳台、或者窗户,否则我会觉得他像偷偷幽会的罗密欧。这种准时准点几乎要潜移默化成一种规律,直到有一天,午夜过去了一刻钟,玩家还没有来。
*
我决定去他的直播间里看一眼。
一般这个时候,玩家已经以赛博睡觉的名义下播了,自个偷摸着重进游戏。但今天他的直播间显然并非如此——弹幕刷到飞起,全是哈哈哈的嘲笑:
【快来看,这里有个笨比主播躺尸在路上了!】
【组队捞捞团启动,请问这位主播,你是喜欢金色的麻袋,还是银色的麻袋?】
【现在特别想上线偷人】
【组团偷人+1】
【这位斜刘海农夫,你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睡死在路上的事吧?(那种语气)】
直播间只有下播后才有直播回放,现在还在直播状态,是看不见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