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有些心虚。
之前,所有人仰头等待飞艇升起的时候,我在队伍的正后面,盖恩突然就找上了我。
“你的糖果,会分给别人吗?”
天地良心,那个时候,我其实还没想到转让糖果的注意。
盖恩的这句话启发了我,可这也意味着,我想要做什么,他一定都知道了。我于是蹲在他面前:“对,你发现了。不过,你既然偷偷过来,是想和我商量什么吧?”
盖恩点点头道:“因为我也想拿冠军。”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一半。另一半的话,你想分给谁都可以。如果他就是第二名,我们增加的数量同样多,还是公平竞争。”
所以,他其实是来预先确保公平竞争的?
我在他心中的形象这么狡诈吗?
我摸了摸自己鼻尖。最后,我的糖果当然有一半进了盖恩的口袋里,但实操上存在一个问题: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糖果究竟有多少。
我又不像玩家,有游戏面板。那么一大袋糖果,我难道要自己一个个数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我是按重量估算的。唯一能保证的是,盖恩拿到手的,和分到玩家的口袋中的,两者的重量大致相同。但多一个,少一个,我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玩家的糖果是139。
盖恩是141。
究竟在这之前,他们抢到的糖果谁多,我分出去的糖果,是让一个反超了另一个,还是对结局没有影响,真正的冠军究竟是谁……
那就是一个永远的迷了。
盖恩走上领奖台,我才意识到自己少带了什么,书之花。
罪魁祸首是谁,自然不用多说。不过,因为糖果的事,我就当自己和玩家扯平了。我身上还带着一个小瓶,里面装着书之花的粉末,是之前修复醒冬鼓的时候用剩下的。我打算拿这个作为凭证,让盖恩之后带着玻璃瓶过来找我,但高台上的他却推开了我的手:
“谢谢你,辛迟哥哥,其实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愣了一下。
辛迟哥哥?
盖恩有这么称呼过我吗?
之前,他也会用哥哥的后缀叫玩家,是两人间关系很好的一种表现,但他这么叫我还是头一次。
回到下面,玩家还在怨念于痛失第一,我有点心神不宁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昨晚,你发现有人了吗?”
“什么?”玩家的注意力立刻回到我的话上。
“昨天晚上,我和你说的那些事。”我沉吟着,“那个时候,你发现有人了吗?”
玩家笃定地说:“不可能有。”
他这么笃定,我就松了一口气,因为玩家屏幕上的小地图能看见附近的所有人。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玩家问:“是盖恩问了你什么吗?”
他的确问了什么。或者说,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醒冬鼓已经树在台上,它看起来光洁如新,中途意外破损的插曲,并没有在这只饱经风霜的大鼓上留下什么痕迹。
村长说:“恭喜你获得胜利。”
“醒冬鼓响,意味着去旧迎新。一年一次的机会,今年,你是醒冬节上的佼佼者。——做好准备了吗?”
盖恩:“我准备好了。”
他接过鼓槌,站在那座失而复得的大鼓前。
“起鼓——”
砰!
鼓槌与鼓面相击,闷响如巨石砸在深潭,涟漪般的声波霎时间扩散开去。
鼓声如春天的第一道惊雷,在广场正中,盖恩忽然间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在那个六岁的夜晚,露比和盖尔吵架时,他跑出去,谁也没有关注到他。
六岁的孩子活动范围能有多大?他甚至绕不出这个小镇。
那个夜晚伴随的时恐惧、惶惑和饥肠辘辘。阴影里蛰伏着吓人的怪兽,似乎在他经过时就能扑上来。盖恩最后在月亮下跑回家,嘭嘭嘭地敲门。
里面争吵激烈。
盖恩又跑到窗子下。只要翻进去,他还是可以回家的。唯一亮着灯的窗口,窗纸被火光染上温暖的黄晕,他双手扒住窗台、踮起脚,那一刻,一道女人的声音如箭一般,不偏不倚地刺穿了他的耳膜:
“……你都知道他不是你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