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去理直越繁乱,越乱就越想去捋直。可脑海里关于这一切所有的神经都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罢工。
而这时,回忆与种种关于所有的一切都像海啸一般呼啸在秦淑月的脑海里,暴风雨卷起漩涡,将她漩在海浪中央,一圈又一圈,无休无止,冰冷的海水扑面,一波又一波,好似要将她整个人从内而外拍打粉碎,化为齑粉。
病危通知书的画面又突然钻入秦淑月的大脑,从前与妈妈,爸爸,婆婆和外公一家人在一起所有美好的,温馨的,贪恋的,再也回不去的回忆也齐齐向她袭来。
外公在秦淑月10岁时癌症离世,外婆为妈妈哭瞎了双眼心梗离世,离世时却连棺材钱都是从父亲那儿借来的。
爸爸离开了家,再也没有管过她一句。
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一意孤行,指责她的顽固不化,死不悔改,好赖话都说尽了还是不肯放弃救一个躺在病床上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都要服侍的废人一个。
如果不是秦淑月执迷不悟,爸爸就不会离家放弃她。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
是秦淑月毁了这个家。
是她亲手毁了这个家!
痛苦,後悔,恐惧,愧疚,日夜指责自己。
这所有发生在秦淑月身上的不幸几乎将秦淑月折磨得快要疯掉。
她真的快疯了!
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疯狂地抓挠自己的手臂,脖子,甚至还有脸颊。
焦虑,害怕,心慌意乱。
好痛,好痛。
秦淑月的脖子上瞬间抓红抓破一片。
祝令仪脑袋里正聚精会神想着事情,眸光一瞥,她立马弯腰一把抓住秦淑月的两只手,斥吓一声,“你在干什麽!”
“你清醒一点!秦淑月,你清醒一点。”
一向冷静自持的祝令仪却在看见秦淑月脖子上的抓痕,片刻乱了心神。
“你妈妈不是还没死吗!”祝令仪试图说些话安慰她,可秦淑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深深陷入自己逐渐崩塌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无可救药。
每次秦淑月都这样不说话,沉默着,转身离开她倒也罢了。
可这一副心如死灰,曾经还有那麽一点生机活力,水灵灵的双眸,却也因此覆上一层灰色的蒙纱,丧失生命力。
“相信我,相信徐墨。”祝令仪深呼一口气,“她是整个医疗领域的塔尖,同时追求极致完美。每一场手术中,她绝不允许有任何患者死在她的手术台上。”
边说着,祝令仪边压制着秦淑月抖动无比厉害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里。
“绝不会。”祝令仪看着她,“她是你妈妈的主治医生。”说着,她掌心的力度加深了一点,“妈妈不会有事的。秦淑月,妈妈不会有事的。”
秦淑月黝黑得像两颗黑葡萄的眼珠微微一动,晦暗褪去了几分,可灰纱却仍蒙在她眼前。
“为什麽要这麽做。”
秦淑月开口,喉咙发干地问祝令仪。
“你为什麽要一直帮我。”
秦淑月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祝令仪的耳朵里。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你到底想做什麽啊祝令仪!你不要再玩我了好不好?”秦淑月一把甩开她的手。
“看到我被蜘蛛吓到惊叫失声,你感到很痛快是不是?”
“看到我被人欺负,离开,再返回来替我伸张,你又觉得自己正义感满满是不是?”
“设门禁,为你端茶送水,向你下跪,是不是给你一种很高高在上,我就是能随时被你踩在脚底下的蝼蚁,渺小,脆弱,你挥挥手指,就能肆意玩弄我?”
握着秦淑月的两只手蓦地一紧。
祝令仪想开口,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听着秦淑月继续质问她。
“艺术节上替我解释,又早早离场搜寻证据,最後将那些人散布谣言,公布录像的证据交给我,却又不让我报警,说你会替我做,让我和你合作。我做了,可到现在,过去将近快半个月,宋佳佳那夥人依旧逍遥自在。无论我走到哪里,去哪里工作,无论我怎麽躲怎麽藏都摆脱不了她!”
“我一退,再退,继续退……”秦淑月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嗓子发紧,整个人随着泪水和呼吸上下抽动着。
“可是没有任何改变,没人能帮我。”秦淑月的话语一顿,望向祝令仪眸中的疑惑,她半扯一边嘴角,讽笑一句,“我没有家人,没有後盾,没有靠山,什麽都没有。没人能替我做主。”
“你视若无睹,漠视,遗忘。因为板子没有打在你身上你永远都不会觉得痛。你只会告诉我让我反抗,让我不要懦弱。但你从来不看看我,看看我我现在的处境究竟有没有资格反抗。”
“辅导员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