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音摇头,“月亮。”
“好,也给你折。”
书音伸出手,说一个竖起一根手指,“蝴蝶,螳螂,青蛙,蟋蟀,还有姐姐。”
不管她说什麽,居安都应下,“但是姐姐不行,只能折小动物。”
书音要闹,将居安裁好的对联红纸掀到了地上,跺脚哭闹,“为什麽,为什麽!”
说着一些不明朗,含糊的吐词。
温尔快步上前抱住她,安慰道,“因为姐姐在这里呀,书音你看看,姐姐在呢。”
书音情绪激动地哭起来,“姐姐抱抱,抱书音,举高高!”
她早不是小孩子了。温尔如何抱的起来呢。
温尔苦笑,耐心哄着她,安慰着。
後来杜雅芳带书音去摆放糖果点心。
居安折了星星月亮和小青蛙拿去哄她。
回到桌边,研墨後他开始落笔,横撇竖捺,笔走龙蛇。
好几年不见,居安的毛笔字更漂亮了,半点不比外面人写得差。
温尔情不自禁地夸赞,“好漂亮的字,沾沾喜气。”
居安羞赧地摇头,“没什麽。”
他脸色很白,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比上次见面时身体更瘦了,头发却反而更茂密了些。
温尔细看,发现他戴着假发。
心中一酸。
一个长期做化疗的人,怎麽会有浓密黑亮的头发呢。
算起来,居安比自己还小一两岁,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
白血病。
也是很多年前了。杜雅芳在医院照顾书音,偶然遇到的十六岁的居安,小少年穿着破旧的衣服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据说是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
杜雅芳给书音带饭,也会给居安带一份,没有大鱼大肉,只能说饿不死人。
再後来,书音出院。
居安搬来了她们隔壁,找了不正规的工作,低薄的收入,不打算长命百岁,准备享受着最後的几年,顺便报答给他送饭的杜雅芳,提她照顾一下书音。
早先他是没钱,所以活不起。
现在温尔有钱,宋豫璋也给居安安排了专业的医疗团队,但居安已经是晚期了。
温尔眼眶酸涩,不忍再看他那头油亮漆黑的头发,转身去到了窗边。
她眺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金色的太阳。
刺目的光线照入眼中,她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宣南这边的习俗,团年饭也叫年夜饭,是在晚上吃。
但杜雅芳他们都不是宣南本地人,当初是改名换姓躲到宣南来的。
因此,他们团年饭没什麽讲究,一家人凑齐了就是团圆。
饭菜是杜雅芳和温尔一起准备的。
论起来,温尔做得更多。
杜雅芳心疼温尔,想将她赶出厨房去客厅休息,“难得放假回来一趟,去外面玩,你来厨房做什麽?”
温尔没听她的,自顾自地洗菜。
杜雅芳抢走沾了水冰凉凉的菜,“出去看电视,带带书音,她想你得很。”
温尔取下一把菜刀,找出猪肉开始切。
杜雅芳见劝不动,无奈作罢。
最後两人一人一道,等到海鲜螃蟹这些平时就很少买的菜时,杜雅芳也不会做,只让温尔来。
温尔做菜时,脑子里浮现的是她更小的时候,跟在妈妈屁。股後面,一步都舍不得离开。
妈妈在炉竈上每做好一道菜,都会夹一筷子喂她这只小馋猫。
怎麽眨眼之间,就二十多年过去了。
深吸了几口气,温尔心情平和,馀光瞥见杜雅芳微微弯曲的後背,以及头上碍眼的白发。
温尔无声叹了口气,扬起嘴角,笑着道:“想吃妈妈做的菜,也想妈妈尝尝我做的菜。”
杜雅芳微愣。
温尔:“我长大了啊。”
一句话,让杜雅芳说不出话来,只是喉咙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