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她嵌入骨血里的力度,快要将她窒息。
她试着推了一下他,不解问道:“宴安?你抱得太紧了,我有些难受。”
在她话音落後,他倏地就放开了她。同时往後退了一步,朝她说了句:“抱歉。”
繁华微喘着气摇摇头,以示没有关系。季宴安伸出手想帮拍拍她的後背,帮她顺气。他那刚擡起的手,瞬间又落下了。
他掩饰的很好,繁华并未发现他这一小举动。
繁华休息了一会後,便觉得好多了。她有好多问题想问季宴安,想问他为什麽这麽久才来见他。
想问他,在她病倒後醒来桌子上的金步摇是不是他留下的。
想问他,昨晚是不是在烟火盛开时便来了,是不是还看见了她同陌生男子相处的场景。
想问他,打算何时来娶她。
她好多话想要同他说,但季宴安却突然朝她靠近,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般,他掏出了他随身携带的手帕。
洁白的手帕一点点擦拭着她额角上鲜血,擦拭着她沾有泥土的脸颊。她望向他,他眼中有着盛大毫不掩饰的爱意:“晚晚,再等等。你日後必然会与现在截然不同的。”
“日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纯白的手帕脏了,染上了泥土和鲜血。但未被泥土和鲜血弄脏的地方,依旧保持着一片纯净。
繁华从小就认识季宴安,对他的情绪最过了解,今日的他过于反常了。
反常的,让她有些害怕。
他从来都是克制和理智的一个人,很少外泄对她的情意。他善于藏拙和蛰伏,又是一个极其善于察言观色之人。
窒息的拥抱,毫不掩饰的爱意,这一切都太过反常了。
她思考着莫不是昨晚恰巧被宴安瞧见了,她同外男说话,因此宴安生气了吗?
于是她试探着问:“宴安,你昨晚可曾听见我唱民谣了吗?”
祝府柴房的位置同季宴安的厢房位置,只有一墙之隔。她同季宴安第一次见面,便是他听到她带着哭腔的歌声,循声而来。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脸上的神色,如若他真的误会了,她便同他说开来。昨夜那公子,她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
谁知季宴安却神色如常的答道:“晚晚,抱歉,我并不知晓你昨夜唤过我。昨个夜里祝府上空燃起了烟火後,我才刚踏入府门。”
“晚晚,抱歉。最近官事上太忙了,疏忽了你。”
“我後面曾想去寻你的,但太晚了怕打扰你,便想着今日一早再来寻你。”
繁华看着眼前一脸愧色的季宴安,半信半疑道:“真的没有来过吗?”
“嗯。”他浅应一声,从袖中掏出上好的玉颜生肌膏将它打开,再伸手沾上一点药膏,耐心地为她涂上伤口,“我的晚晚美貌动人,脸上可不能留疤了。”
繁华随意撇了一眼他手中的药膏,认出了这是上好的玉颜生肌膏。
她问;“宴安,你怎麽会有这麽昂贵的药膏?”这种生肌膏一般只有皇亲贵族或者备受重视的大臣才有。
季宴安不急不慢答道:“我知晓你平日里总是会受伤,特地向主母讨的。”
“宴安,你不必为了我去向季夫人讨要这药膏。你忘了我的医术是跟爹爹学的,也能将身上的疤治好。”繁华担心季夫人又会为难他。
宴安是庶出,且生母早逝。季国公并不管院中庶子,他院中的庶子多了去,季宴安只不过是其中一位。季夫人虽并不虐待苛刻院中的庶子,却并不喜这群庶子。
“晚晚,别怕。如今府上的人见了我,都会对我客气三分。”他将玉颜生肌膏塞入她的手中,“主母并未为难我,你只管收下用。”
繁华低头看手中的玉颜生肌膏,指尖温暖的触意转瞬即逝。
待她擡起头时,风儿吹起两人的发丝,她看着宴安郑重其事的同她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他就站在那儿,明明就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繁华却不知为何觉得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条银河般,那麽遥远。
“晚晚,我走了。”他朝她告别。
“嗯。”繁华颔首,在心中笑自己内心生出这些荒谬情绪。她替他理了理衣领,说道:“走吧,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未曾再言一语,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全是不舍,像有许多话未说完。但他还是迈开了步伐,离她而去。
繁华目送着他,远远地瞧见迎面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季宴安停下来朝那道身影作揖问礼,双方简短交谈一阵後,那道熟悉的身影朝繁华的方向走去。
繁华看清楚来者何人後,欣喜地呼喊一句:“爹爹!”
祝愿全一手拎着食盒,另外一只手伸手拦下了她:“晚晚啊,站在原地不动,爹爹走过来即可。”
“你瞧瞧爹爹给你带回来什麽?都是你爱吃的。”
“哇,是豆浆和小笼包!”是少女欢快灵动的声音。
听闻父女俩交谈声的季宴安顿住脚步,侧身回头朝她温和一笑。
十四年来的岁月匆匆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当年树下的稚童均已长大。
他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道:“晚晚,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随即,他再度回身,背向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