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听进去了陈逾瑾的话,他原本打算在秀女考核结束後,宣布只要能通过三关的秀女便可留在宫中充当女官,任由秀女们自由选择去留。
如今他不得不将此计划搁浅,陈太傅说得对,他还是操之过急了。这麽多年他等得,不差这些时日了。
陈太傅走前如同长辈般拍了拍谢执的肩膀,温声劝言道:“十三,你师父师娘和我,都希望这次你能选个合心意的女子,与你共度馀生。”
“你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一国之君,身上有该你承担起的责任。”
谢执抿唇,他懂得陈太傅话里未曾说明的意思。
你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不论你用什麽方式选拔秀女,我们都会支持你。
也是一国之君,身上有该你承担起的责任——国不可一日无後,更不可後继无人。
因着白日这番话,谢执一直心烦意乱。他学了十几年的帝王之术,却怎麽也做不好一个好帝王。
心烦意乱之际,他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这里了,走前还顺手带了几个橘子揣在袖子里。
他来时,繁华散着发丝正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柔和的光里,她睡容恬静。谢执不由靠近,俯身去看她排排站的小橘灯。她却在这个时候,恰巧醒了过来。
後面的事情,便如前面所见般,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同她一块坐在这里,吹吹晚风,他的心平静许多。却又在得知她自幼丧父丧母,也同他从未曾见过这些幼儿小玩意般,心又猛然揪起。
他心中那点黯然瞬间消散,他是大周的帝王,自幼就享受着无上尊贵,自然不能同普通孩童般嬉乐。人生没有既要又要的选项,得到什麽总得拿出什麽去做交换,这是他从小便知晓的世间准则。
谢执长久的不语,像是在沉思着什麽。繁华没有去打扰他,反而吹灭了手边的小橘灯。谢执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这麽多年善于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白练的。
繁华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
谢执也将他手边的小橘灯吹灭了。
他身子微微往後仰,双手撑在身後的地砖上,发自内心地问繁华:“如果抛掉所有的一切,你最想做的是什麽?”
繁华思索了一番,回道:“大概便是寻一处避所,悬壶济世,看病救人吧。”
“避所?”谢执转头看向她。
繁华嗯了一声,答道:
“避所,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你呢?如果抛开一切,你最想做什麽。”
谢执也思索了一番,不做帝王他会做什麽,他的脑海里立即给出了答案。
“丹青。”
这会换繁华转头看向他。
谢执弯起唇勾笑,“或许我会成为大周最出色的书画家。”
“我画的人像可逼真了。”谢执调笑道,望着天上的弯月充满了憧憬,“等你寻到了避所,我就搬去同你做邻里。你悬壶济世,我笔墨书写。”
繁华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恰似谢执今晚所见的天边弯月。
“等你有了心上人,再有了孩子。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孩子唤我一声师父,我便倾囊相传。”
“不过你的心上人最好带来给我瞧瞧,我看人可准了。”像季宴安这人,谢执第一眼瞧见便知晓他野心不小。
繁华立即想到了季宴安,她神色瞬间难过了许多。谢执眼角馀光紧随着她,心中懊恼自己为什麽嘴这麽欠,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繁华便迅速收起来方才难过的神色。
见她无恙,谢执见时候不早了,他该走了。繁华也跟着他一块起身,率先拿起灯架上的六角宫灯。
她走在他身前,为他引路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