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留在这被迫和闻听峦更深层绑定,她更想回到自己的小屋做樟脑丸。
但她还是坐了回去。
因为那道炙热的目光。
田弄溪觉得自己不对劲。
她没空管其中的奇怪,往闻听峦身边一坐,顺手将桌上剩的菜往旁边移了移。
性命比自尊重要,田农乐不置可否。
他直挺挺跪了下去。
“岐王要杀我。”田农乐尾音颤抖,右肩疼痛难忍,整个人还深陷被暗箭刺穿的恐惧中。
“这里不安全。”
“求您给我一庇护之处。”
他在赌。
赌眼前人的尊贵。
“我如果死了,田家所有人都逃不掉。”
赌他对侄女的珍重。
“我被判刑左不过就是死,岐王却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将我接出来,又要置我于死地。”
赌他迢迢千里,为取敌首之颅。
田农乐咬着牙一字一句,牙齿打颤的声音像寒冬腊月里被困兽啄食的冰湖,一下一下敲在田弄溪心上。
她坐立难安,不动声色往另一边挪了挪。
好想走。
田弄溪垂眸掩住眼底惊涛骇浪,蜷缩起的手指被温柔包裹。
她擡头,闻听峦收回手,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无声安抚。
跪在地上的田农乐眼睛蓄满泪水,没注意到二人的暗流涌动。
一滴泪溅到地上,被他低下的头挡住。
一下丶一下丶又一下,他像是要把怨恨发泄般,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渗出的鲜血沾染空气。
半柱香前还洋溢着饭菜香的屋子被血腥味充斥,地砖上不断交叠的血块凝固成鲜艳的坟墓。
闻听峦古井无波,落在地上的人身上的眼神如同施舍般轻飘飘。
“我帮不了你。”
田农乐错愕地擡起鲜血淋漓的头。
地府传来的声音毫不怜惜地撕开他的遮羞布,
“我帮了你,枉死的百姓在奈何桥岂不是等不到你?”
“大人!大人!”田农乐脸上血汗交织,疼痛逼得他眯起眼睛,爬向声音的源头,抓起那人的衣摆苦苦哀求,“我什麽都知道,我什麽都知道。”
“岐王以我为刃,从不瞒我半分。”
“他担忧事情败露,派死士杀我就是证据!”
他突然想到什麽,用蛮力撕开自己肩上的衣服,铁锈味霎时充斥在座各人的鼻尖。
田弄溪离得不近,只能看见他因为孱弱几乎不见阳光的惨白皮肤,看不见这铁锈味的来源——糜烂的肩部皮肤流淌着深褐色的浓水,最中间赫然插着一支未拔出的箭头。
饶是如此,这样的惨烈景象也让她轻嘶了声,移开视线。
“皇上!皇上派您来此,若只取了小人性命不好交差!”田农乐俯首,重重磕了三个头,“愿为犬马,将功补过。”
他深谙博弈之理,自觉离死亡的距离被自己拉远,眸中闪烁着精光,弯起的腰已经直挺起来,想夺回些许尊严。
闻听峦不为所动,鼻间溢出一声轻笑,“岐王不称手的兵器罢了,对圣上更是无用。”
田农乐软成一摊烂泥,双手强撑着不让自己瘫倒在地,指尖泛白,“不用,怎麽知道称不称手呢?”
他噤声须臾,突然来了力气,指着一旁的田弄溪添砖加瓦,“她!我是她二叔,把她送给大人当侍妾!”
陡然被提到的田弄溪猛地回神,可惊可愕。
“搞笑呢?”她一双杏眼瞪得极大,“噌”一下站起身,拍桌喊,“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