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叶落白神态冰冷而阴鸷,脸色苍白,漆黑不见底的眼里却流露出某种脆弱和破碎。
这样的神态,我很清楚是副人格小小白。
但此刻的小小白却和以往不太一样。
像是不认识我一般,他警惕而防备地盯着我的手。
“落白,你怎麽了?”
“别碰我。”叶落白死死盯着我的手,脸上的表情愈发阴郁。
“好,我不碰你。”我收回手,在他面前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想找把椅子坐下,这时病床头的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我心里一惊,还以为是叶落白的身体出了什麽状况,却见叶落白浑身一抖,暴躁地抄起床上的枕头往我身上砸来。
小护士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把监测器关掉,病房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与此同时叶落白也安静了下来。
我终于意识到,小小白在恐惧病房里监测仪的电子提示音。
确切地说,他很可能在恐惧所有的类似于“滴滴滴”的电子提示音。
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我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机,点下了录音键。
录音被开啓的一刻会发出“滴”的一声,尽管只是飞快的一声提示音,病床上的叶落白还是身体一僵,擡起头警惕而阴郁地看着我。
我的心里微微一沉。
昨天晚上在季文成家里发生的一切,给叶落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我没有提前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更忽略了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恐惧,会给一个仅仅十七岁的孩子造成怎样的影响——这完全是我的疏忽。
“时先生,病人的精神状态如果持续这样的话,我们考虑建议病人转移到精神科的住院病房。”小护士提议道,“提前和您说一下。”
“我知道了,我先和他聊聊。”我对小护士客气地笑了笑,“麻烦你们了,出去时帮我把门带上。”
护士离开後,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叶落白两个人。
没了机器的提示音,小小白安静了许多,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里依旧明暗不定。
我在椅子上坐下,给了他一点安静缓和的时间,才开口问道:“还知道我是谁吗?”
“嗯。”小小白应了一声。
“那我是谁?”
“……予舟哥哥。”他低声地回答道。
“嗯,是我。”我点了点头,“那麽你还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麽吗?”
“嗯。”
“做了什麽?”
小小白看了一眼病房里凌乱的陈设,轻轻别过了头。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半晌他半垂下眼帘有些迷茫地道,“我听到那个声音就感到害怕,也不能接受任何人靠近我。”
“我也不可以吗?”我把椅子拉得离他近了一些,“哥哥也不可以靠近吗?”
小小白眯着眼睛没说话。
见他没有太大的应激反应,我靠近他身边,伸手替他系上了胸前敞开的扣子。
小小白身体紧绷,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紧张,但他却尝试着将下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在我耳边低低说道:“哥哥,带我们回家吧。”
热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边,我把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留痕迹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好。”
叶落白嗯了一声,伸直双腿,仰头靠在床背上,眼角馀光看着我开始收拾病房里的东西。
虽然他在尽力让自己放松,但应激的身体肌肉仍在微微颤抖,这种躯体化反应完全消失至少还需要一点时间。
等我收拾好东西,去楼下办理好出院手续後,再回来时却发现叶落白已经睡着了。
但我一走近,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我把鞋子递到他床前,静静观察着他的表情。
说实话,最近我开始有些时候分不清叶落白的主人格与副人格之间的状态了。
比如此刻,叶落白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只是安静地弯腰穿鞋,我就一时分不清他现在是哪个状态的叶落白。
直到他穿好鞋,对着我轻轻挑了挑眉:“走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