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下唇被咬出血也没有察觉,眼泪无声滑落。
小腹隐隐作痛,像梦里所有的苦难和罪责,都化成了一根利刺狠狠扎在心头。
——
谢执刚迈出朱红宫门,忽听身後疾步急声,顾长安神情慌乱:“大人——别院急报!”
谢执步伐顿住,目光如寒刃:“说。”
“……夫人她,用桌角撞击腹部,血流不止,孩子……保不住了。”
一瞬间,谢执只觉脑中轰地一声,耳边嗡鸣。
他整个人僵在石阶上,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她性命可有危险?大夫怎麽说?!”
“失血过多……大夫正在竭力救治。”
这回答如同抽走了他脊梁里最後一根骨头。谢执眼前猛地一黑,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踉跄着几乎栽倒,幸得及时扶住了冰冷的宫墙才勉强站稳。
再开口时,那惯常冷冽的声线破碎不堪,颤抖不止:“快,快去请王院正!!”
他嘶吼道:“快去啊!!”
顾长安被这从未在自家大人身上见过这种状态,他愣了愣神,旋即飞速冲下台阶,策马离去。
谢执飞马赶回别院,几乎是撞开了大门,而入了内,院门到内室,不过几丈路,他却走得满身冷汗。
推开门的那一瞬,他扶在门框上的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屋内大夫正低声吩咐丫鬟煎药丶换水,屋里弥漫着血腥气和药味,而榻上,谢昭蜷缩着,身影单薄得几乎要被锦被吞没。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双眼紧闭,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不可察。
大夫见谢执闯进来,吓得手一抖,但很快镇定下来回禀道:“夫人失血甚多,小人已暂时用参吊了一口气在,只要能止住血,性命就无碍了。”
听到这话,谢执仿佛骤然坠入幽深谷底,四肢瞬间一片冰凉。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他本能地想要迈步上前,腿却像灌了铅,膝盖一软,险些直直跪了下去。
呼吸里只剩药味丶血腥味和濒死的苦涩。
心跳又急又乱,像有什麽在胸腔里发疯地乱撞,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唇瓣发白,喉结滚动,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言语丶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一片灭顶的恐惧。
视线落向榻上,她的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到透明,像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谢执眼底浮起细密的血丝,像是把所有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不要倒下。
“求求你……救活她。”
大夫叹了口气,点头道:“小人尽力而为。”
很快,门外传来急促杂沓的脚步声,王院正气喘吁吁地赶至。
谢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点微弱却炽烈的光,声音几近沙哑:“王院正!救她……求你救她!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巨大的恐慌让他再也顾不得丝毫体面,卑微祈求着:“求你了。”
王院正没敢耽搁,连忙把脉诊治,旋即下针稳血。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床上的人影,唯恐处半点差池。
窗外天色慢慢发白,烛火燃尽。直到鸡鸣时分,王院正才缓缓收了针,後背已全然汗湿。
“谢大人,夫人已脱离险境,性命无忧,只是需静养调理,万不可动气,劳累了。”
谢执这才松开掐的发白的手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气,直直跌坐床沿。
他的衣襟早被冷汗浸透,干了又湿,额发贴着苍白的脸,眸底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心灰意冷。
大夫和下人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谢执和谢昭。
他坐在床沿,目光落在谢昭脸上,良久良久,眼睫酸涩也不敢阖一下,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动静,更怕那微弱的呼吸就在他眨眼的瞬间彻底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