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昨夜睡不着,索性起身研读医书到三更,这时?眼下还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刚要擡手?掩个哈欠,就听嬷嬷提醒了一句,“时?辰紧,老奴这就开始教导,姑娘且打起精神来。”
“劳烦嬷嬷了。”清枝立刻晃了晃脑袋,将困意强压下去。
嬷嬷从最?基本的仪态开始教起,声音不疾不徐。
“姑娘请看,行走时?裙裾要纹丝不动,莲步轻移。”
清枝凝神细看,跟在嬷嬷身後?模仿。
嬷嬷上?前轻托她的手?腕,“行礼时?腰身再沉三分,对,就是这样。”她手?把手?地调整清枝的姿势,连指尖的弯翘都不放过。
教到捧如意时?,嬷嬷亲自示范,“左手?托底,右手?虚扶。”
……
嬷嬷这一教就是好几个时?辰,始终不见?半分不耐。
从跪拜大礼到行走步态,嬷嬷事无巨细一一指点?。见?清枝一点?就透,嬷嬷欣慰地直点?头。
暮色渐沉,桃丫进屋点?燃了烛火。嬷嬷忽然敛了笑意,从锦盒中取出一对合卺盏。
“姑娘仔细瞧好了,交杯时?手?腕要稳。”她倾斜着杯身,"若侯爷饮得慢,您得托稳了,等着他。”
清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只见?嬷嬷将酒盏轻轻放在桌上?,提醒道,“这合卺酒啊,洒一滴都是不吉利的。”
清枝应道,“嬷嬷教诲,清枝都记在心里了。”
嬷嬷又示意侍女?取来侯爷的婚服,挂在了衣架上?,那朱红锦袍在烛火下泛着柔光。
她指尖轻点?在腰带上?,“姑娘且看,解腰带时?,手?指在这儿灵巧地一挑。”
话音未落,玉带扣便无声滑开。
嬷嬷双手?虚按在衣架的肩上?,顺着木架轮廓缓缓下滑,“褪外?袍时?,得顺着肩线往下脱。”
脱下了外?袍,嬷嬷的手?又停在内衫的领口,指甲在暗结上?轻轻一刮,“这处衣带最?易缠住发丝,要顺着纹路往下解。”
嬷嬷将脱下的婚服一件一件仔细叠好,红绸如流水般在她指间?收拢。
她忽然顿了顿,眼角笑纹加深,“老奴多句嘴,姑娘大婚那晚,更衣时?若是遇上?难解的结,多唤两声夫君,侯爷自然会帮你。”
嬷嬷紧接着又将新娘的婚服铺展开来,指尖点?着衣襟处的暗扣,边说边示范。
“若是侯爷想亲手?为姑娘宽衣……”
嬷嬷忽然凑近些,声音带着过来人?的了然,“姑娘只需擡着胳膊,那些繁琐的衣结啊,自有侯爷去着急。”
清枝正发着怔,嬷嬷已经利落地将整套流程演示完毕。
她最?後?整了整衣袖,直白道,“老奴再多句嘴,洞房之时?,姑娘记着三样,莫怕疼,莫害羞,实在受不住了就咬侯爷肩膀。”
见?清枝还杵在原地,思索她刚才的话,嬷嬷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奴婢该回宫了。”
说着,又示意随行的侍女?捧来一只雕花木箱,轻轻搁在清枝面前。
她眼角带着几分深意,“这里头可是好东西?,洞房那晚,姑娘不妨穿在身上?。”
说完眼神示意两名随行的侍女?,跟着她一起出去。
清枝将嬷嬷一路送至府门外?,待马车驶远,才折回房中。她好奇地打开箱子,指尖触到最?上?层那件衣物时?,不由一怔。
薄如蝉翼,轻若无物,捧在手?里几乎瞧不出形状。
她迟疑地拿了起来,凑近烛火一瞧,竟见?莹莹的光亮透衣而过,映得指尖微微发亮。
这东西?穿身上??
心口突地一跳,清枝将那件衣裳塞回箱中,转头唤来桃丫,“先收到隔壁去,别搁在这儿。”
正巧徐闻铮回府,过来寻清枝,刚走到廊下,就撞见?桃丫抱着个箱子往外?走。
“这是什麽?”他伸手?一拦,挑眉问道。
桃丫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嬷嬷只说是个好东西?,主子让我先收起来。”
徐闻铮顺手?掀开箱盖,拎起那件薄衫对着光瞧了瞧。料子光滑,轻得几乎抓不住,可翻来覆去也?瞧不出名堂。
他眯了眯眼,忽然勾起嘴角,“既是好东西?,何必藏着?送到婚房去。”
接下来的几日,侯府上?下张灯结彩,连回廊都挂满了红绸。
徐闻铮特意向慧帝告了假,亲自盯着婚仪筹备。虽说府里没有长辈主事,可他的清枝,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侯爷,这是不是太过奢费了?”管家捧着聘礼单子,手?都在抖。
这聘礼单子,可不就把整个侯府连同田庄,铺子全都送出去了麽。
徐闻铮垂眸看着聘礼单子,“我家夫人?,自然要最?好的。”
他只觉得这薄薄的几十张纸,到底还是太轻了些。若是能写人?,他都想把自己也?添上?去。
横竖这侯府上?下,连带着他这个人?,都是要交到清枝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