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风:“还有最後一步。”
他把妆盒架拿来,一一摆开,右手拿出粉刷,开始为元娘上妆。
再合适的泥色,都有些涩,不比人的皮肤自然,但上上妆粉,就不一样了,眉似远山黛,面若芙蓉色,唇点华朱,额绘红梅……
再加上合适的假发包,映着华彩的珠钗,漂亮的衣裙——
“嘶——这不是个漂亮姐姐麽,哪里是个死人!”
“漂亮姐姐睡着了……”
一切完成,柳拂风退开:“去请唐望吧。”
唐望很快来了,不止他,慧娘也来了。
“姐……姐?姐姐!”
慧娘第一个受不了,扑上去就哭了起来:“姐姐好我想你……你怎麽都不来看我……你说想要个苏绣的帕子,我学会了,绣了两大箱,都不知道给谁……”
“元……娘……”
唐望颤抖的手拂过元娘的脸,泪痕湿了脸:“好了……没事了……咱们不会被欺负了……我好好选一处地方,你喜欢树,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一定喜欢,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院子里有我埋了六年的桂花酒,谁都没给喝,都给你留的,以後……我日日夜夜陪着你,好不好?”
闵开诚慢一步,在慧娘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伸手扶起她:“让你哥跟嫂子呆一会儿。”
慧娘点点头,不舍的看了元娘一眼,跟他走出了房间。
她也很久很久,没看到姐姐了……姐姐亲手把她养大,教她安身立命的本领,教她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教她不要欺负别人,但有别人欺负时,怎麽狠狠还回去……
姐夫对她关照有加,也全是因为姐姐。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心中那种贪念不该起,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姐夫,姐夫和姐姐一样,从不骂她,处处包容,除了她想要的这个给不了,其它什麽都愿意帮她做。
她知道姐夫对她无意,她也从来没想说出口,只是不知道怎麽掐灭,就在今天,她有些悟了。
或许她喜欢的不是姐夫,是姐夫对姐姐的这种情意,她也想拥有。
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其实不管她做什麽,姐姐都不会怪她,只会用那双温柔的眼看着她,鼓励她去做任何尝试,成功也好,栽跟头也好,都是经验,在挫折中成长打磨出来的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灿烂美好的自己。
她盛放出漂亮的生命之花,自会吸引欣赏的人,她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必羡慕任何人。
“抱歉。”慧娘轻轻推开闵开诚的手,自己站好。
闵开诚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了点东西。
慧娘的眼睛一直很漂亮,聪明通透,灵气十足,亮亮的,有种想让人抓住的光,今日犹是,但这份光更明亮,更耀眼,更让他想靠近。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会等到。
“没关系,”他看着她,“人这一辈子,总要挥霍青春,等一个人。”
慧娘:“你明知我不是……”
闵开诚微笑:“我这不是等到了?”
慧娘:……
“慧娘,你知道我在说什麽。”
“你是不是……帮了我很多?”
慧娘自己开铺子,因为心内绮思,不想总麻烦姐夫,姐夫大概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总是避嫌,没大事不会来,她们连住的房子中间都砌了一道厚厚高高的墙,彼此远远避着,可做生意,时常会遇到问题,有些姐姐教过,她知道怎麽做,有些姐姐还没来得及教……
每每这种时候,突然就会莫名出现一些事,一些人,默默引导她怎麽解决,教她怎麽处理,只是她当时很迟钝,脑子不开窍,没注意到,现在才想起来。
“值得麽?”
她看着闵开诚,如果她永远也看不到呢?如果她就是那麽轴,这一条道走到黑呢?
闵开诚垂眸:“守护的意义,不就在于此?有人愿意用生命去承诺,有人愿意默默陪伴,有人就是知道前方是飞蛾扑火,还是会去做。”
“所以没有值不值得,慧娘,只有我要不要。”
殷归止其实也来了,只是人多眼杂,他不方便让捕头看到。
他看到了停尸台的夫妻,隔着生与死,看到了窗边男女,说开了情与执,最终看向默默做好一切,达成这个场面的柳拂风。
柳拂风不想打扰唐望和妻子告别,收拾好妆盒,轻手轻脚走出来,放好妆盒,转身看到站在人群外远处的殷归止,微笑擡手,冲他摆了摆,指了指旁边,示意马上过来。
殷归止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胸腔澎湃,心跳怦然。
“你怎麽来了?”柳拂风跳到他面前,脸上跳跃着阳光穿过树影,落下的金色斑驳。
殷归止垂眸:“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