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曲君说,“别多想。有空常联系。”说完这三句话,他就回到屋里,关上门。
卫真发愣道:“你们什麽意思。”
蚂蚁拍了拍卫真肩膀,笑了一声。
卫真说:“好了,现在怎麽办?”狠狠一拍桌子,把随身带着的包摔在地上。
蚂蚁道:“又不是小孩了,别发脾气。”
贺雪朝和高云噤若寒蝉,一句话也未敢说。蚂蚁道:“卫真招你们组乐队,你们肯定是熟练的乐手了,我们也指点不了什麽。”
贺雪朝道:“哪里哪里。”蚂蚁说:“顶多演出经验丰富一些,可以和你们讲讲。你把吉他插上,我听一听?”
说到此地,飞蛾还没飞来。傅莲时忍不住,又朝外边看了一眼。
尺蠖也要听听高云的鼓。傅莲时陪他们一起上楼,在排练室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听见蚂蚁笑道:“你弹得很好嘛,就是有点紧张。”
贺雪朝说:“唉呀,您是原唱。”蚂蚁道:“你跟着音乐多动一动,不要僵着,慢慢就不紧张了。”
听了两三首,差不多到饭点了。蚂蚁说:“都没吃午饭吧,今天我请客,找个地盘聊天。”
傅莲时明白了。原来飞蛾不是飞在後面,是压根没打算来。心重重地沉下去,之前多期待,现在就加倍失望。
蚂蚁撩起袖子,看一眼手表,说道:“走吧。”贺雪朝和高云跟着下楼,接着尺蠖也出去了。
卫真踩在门前台阶上,回过头等他。傅莲时赌气说:“我不去。”
尺蠖有点尴尬,装作冷的样子,左右跺了跺脚。卫真道:“傅莲时,来吧。”
“你们一个是打鼓的,一个弹吉他的,”傅莲时说,“我跟去干嘛?”
蚂蚁为难道:“聊聊天而已,见个面,吃顿饭。”
刚才蚂蚁也很让曲君为难,傅莲时说:“不缺这一顿。”
卫真还想再劝,蚂蚁“哎”的叹了一声,说:“不去就不去,我们走了。”
偌大一个店面,霎时间只剩傅莲时。他锁好排练室的门,回到柜台,看他寂寞的乐谱。
今天行人几乎没有,北风吹得起劲,“呼呼”灌进门里。傅莲时一边冷,一边忍不住想,他们几个在饭店吃什麽,讲什麽话。
蚂蚁挺圆滑的,肯定会夸东风乐队。尺蠖不知道,但想必也会恭维一两句。
要是飞蛾来了,飞蛾会和他说什麽呢。
能不能也夸他贝斯弹得好?教他一点儿乐理知识?
会不会关心他,和卫真相处得好不好,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夸奖他的音乐天赋?
简直越想越冷,说到底他根本不知道飞蛾是怎样的人。但自己无疑是失物招领处,没人要的一个旧笔袋。
傅莲时冷得一哆嗦,干脆把大门关起来,敲敲里间,问道:“曲君哥?”
曲君“嗯”一声,问道:“他们走了?”
傅莲时打开门,见曲君趴在那张小饭桌上,外套盖着脑袋。一动不动。傅莲时有点担心,静悄悄走进去,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
“我没事儿,”曲君没精打采说,“你去跟他们玩吧。”
“蚂蚁请客吃饭。”傅莲时说。
“那你快去。”曲君说。
“我才不去呢,”傅莲时道,“飞蛾没来。”
曲君不答,傅莲时把他外套拉下来一点儿,露出脑袋:“我也请你吃饭。”
曲君总算侧过头,看着他笑道:“哪儿能呢。”
傅莲时说:“真的,我有钱。”从柜子里找见饭盒,拿水一涮,跑到店外。
他不知道蚂蚁请客请了什麽。现在这个节气,街上有好些云雾飘飘的羊肉摊。担子上放钢精锅,锅里浓白色羊汤,羊肉羊杂碎,都是咸鲜口。傅莲时飞快打了两碗回来,一人一碗,把筷子递给曲君,曲君总算擡起头,扎好头发。
“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傅莲时道,“蚂蚁,尺蠖。”
曲君说:“没有。”傅莲时不信,曲君补充道:“普通朋友吧。”
要是这能算普通朋友,他和曲君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朋友了。傅莲时道:“那你和飞蛾关系好麽?”
曲君双手捧着饭盒,溜边儿啜了一小口,想了想说:“一般吧。”
傅莲时好半天没回应,曲君擡头问:“怎麽,失望了?”
又过了半晌,傅莲时终于下定决心,很艰难似的说:“曲君哥,我好像没那麽喜欢飞蛾了。”
曲君睁大两眼,看怪物一样,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傅莲时以为自己没说清,不自在地动了动,重复道:“我好像没那麽喜欢飞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