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时也坐正了,不再是虚倚在我肩上,却还是两手很自然的攥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双膝上握着,道:“我的阿姐我最了解了,她喜欢什麽样的人,我做为她弟弟当然最清楚了……我阿姐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温氏重礼,繁文规矩自然就多,我阿姐若是娶了人家门下的小郎,再怎麽也会要遵守一些她们门下的规矩。这可就难办了,以我阿姐的性子,成亲後定会磨擦出许多不快……可若是性格爽朗的将军之子的话,我想我阿姐定然会欢喜轻松许多了。”
说话间星时翡翠蓝的眸子带着一股温然的笑意直视着许步歌,说话的态度就像是男子之间互倾心事的好友:“且无论是许公子的外貌还是行事风格,似乎都是我所了解到的阿姐会喜欢的类型……”说到这里,星时忽而转眸看向我,问道:“阿姐,星时说的对吗?”
被忽然的抛来话题,我一愣一愣又一愣:“啊……这。”眼睛下意识就看向许步歌。
只见许步歌晶绿色的眸子也刚好转动盯向我,却在对视一瞬之後又落回在了坐在他对面的星时身上,眼眸深处的打量之意一闪而过。
我当然不能当着许步歌的面否定,却也不想当着星时的面肯定下来这句话,便只好斟酌着道:“星时说的话哪有错的时候?但两姓婚姻岂是能拿来随意谈笑的事情?且人家许公子还尚未出阁,星时莫要说此般的玩笑了,这是无礼……”
我平时就是如此哄星时的,他说的再偏的话,我张嘴全然不说“错”字,但也不会做认同。
星时听罢,眼睫颤动间,笑意却悄然淡了些许,开口道:“阿姐教训的是,是星时在南音院忽然收到阿姐马上就要成亲的消息到现在都还未能反应过来,所以这才多说了几句,阿姐不会怪我罢?”
看吧,我的弟弟星时真的很乖,虽偶尔骄纵,但其实很知进退,凡事只要我说过一次,他便不会再做纠缠,与他交流十分舒心。
我立即笑,抽出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便习惯性的去抚摸他的头顶:“怎麽会呢,阿姐最疼的就是星时了……”
可这次不一样,我才重获自由的手才抚到他的发丝却又被他攥回到他膝上,我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星时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了,眉眼微垂,视线落在脚尖,声音有些低落:“主要是一想到阿姐过不久便不再只是我的阿姐了,更是他人的妻主了的时候,我内心总觉得好恍惚,甚至……会有一些慌。我和阿姐平时一起玩闹无需顾忌,两肩挨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可若阿姐结婚之後,肯定不能那般了……”
闻言我刚想玩笑说他怎这个年纪了还要苦恼这种小事,笑话他长不大的时候,却见他忽而擡眸对我问道:“所以到底是因着什麽事情呢?为何阿姐忽而要与温氏联姻了呢?且如何要举办的如此匆忙?”
别说大氏族之间的联姻了,就算是正常人家之间的结亲,从问名合八字祭祀丶筹备等等等,时间都要比这长。
所以星时对此有疑惑也正常,但……他这个问题实在是问进了我心坎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为什麽会这麽快啊……为什麽这麽草率啊……
至于忽而要与温氏联姻的理由……不就是我在你长姐的“撮合”下睡了人温氏的五公子,可这是能说的吗?
我缓缓垂下头,情不自禁又以左手撑着额头,开始回忆自己即将被结束的自由前半生,重复低喃道:“对啊……我要成亲了?……好快啊……”
许是见我陷入了一种不太能与旁人正常交流的情绪中。
星时便转而又向许步歌问道:“许公子你看,我阿姐都不愿意接受现实了!我果然没猜错,我阿姐并不想与温氏结亲,她定然是被逼的……但她们都不愿意和我说温氏是用了何种方法逼我阿姐就范的,许公子你和我阿姐既是友人,定对此事知道一二罢?能否告诉我呢?”
“额……这。”许步歌看看我,又看向星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更不知道哪些能和星时说,哪些需要瞒着。
于是他的选择是暂搁下星时的问题,俯身侧头凑过来看我的表情,语气很是关心:“你怎麽啦?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他声音很轻柔,听进心里暖洋洋的,瞬间我就有一种明显被安抚到的感觉。
我略微擡头正要回复他的关心,就在我和许步歌的视线才将将接触的瞬间,我那只被星时攥在手里的手也被星时握得更紧……
同时,星时急切的语气又起:“都怪温氏,竟将我阿姐逼成这样……此前我阿姐去赴欢楼都只是玩玩骰子与友人见面玩乐而已,但现在竟是去了春日楼点小倌!”
我:“……”
“要死喽要死喽!”我的大脑如此“欢呼”道。
我以为星时不打算在许步歌面前提这个事情来着,我以为他会帮我瞒着来着,我以为他很懂我且贴心来着……
我眼睛眨了眨,眼睁睁地看着许步歌原本关切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凌厉……
而一旁的星时越说语气越发的委屈:“阿姐点的那个小倌虽然长得美,但阿姐断也不能就此沉沦下去,怎可白日荒废时光沉溺于此道?”
天菩萨,小祖宗,可别再说了!
“步歌你听我说,不是星时所看到的那样……”我连忙解释。
许步歌正要张嘴。
一旁的星时却先一步发声问道:“真是我看错了吗?可那小馆长得好美啊,阿姐是喜欢那样的吗?他露出在被子外的手臂显然是没有穿衣的,阿姐你帮他盖被子他却拥着你,果然只是他在一厢情愿对不对?”
我:“……”
不是……怎麽回事呢?
刚刚发生了什麽?我的路怎麽忽然就被自己的亲弟弟堵死了呢?
可他们两个方才都还口口声声的在关心我来着……
我实在想不通,于是只好又缓缓低回头,用手撑着额头。
终于不再敢直视许步歌越发冰冷的视线,但嘴巴依然没死,语气却明显底气不足:“那是……他说他冷,所以……那个,反正事情应该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可我真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