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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公不作美,开始阴云密布,初夏时节就是如此,没过一会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苏墨儿透过车帘缝隙,担忧的看向前方队伍。
这等恶劣天气也要赶路吗?未免太严苛了些。路上很快变得泥泞,马车走过开始打滑,车厢晃动,车里的苏墨儿坐不稳从座位滑下去,反观宁镇山不动如山,显得她格外狼狈。
昨日试探之後,她惊觉自己未免太自作多情,一夜过去後她收敛心思又和之前一样了,变得惧怕他。
比如此刻,哪怕可以在他身侧借力免得掉下去,但她没伸手。
掉在地上颠的尾骨痛,她嘶了一声,索性直接瘫坐在地。
雨势不见小,稀里哗啦掉在车棚上砸的人心烦。
过了一会十五来禀告前方情况,说前方是一片洼地,雨水已经聚到小腿,恐怕不好前行。
“继续赶路。”
宁镇山声音淡淡却不容置疑。
初一淌水时候车厢里的苏墨儿明显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雨势如此之大,这麽会儿恐怕都要到膝盖上方了,她从车窗往外看,迸溅的水花已经到了窗户,她立刻放下窗帘,目光幽怨的看他。
就不能停下休息吗?何苦这种时候还要赶路?
可她只能心里想想,这话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雨势不见停,马车的速度都慢了下来,道路格外泥泞不堪,天地之间挂上一道水帘看不清路。
宁镇山终于开口叫停,衆人得以休息,苏墨儿没下车,看来今日要在这里过一夜了。
捧着十五送来的热汤,就着发潮的饼子果腹,夜里睡觉时宁镇山还在,她犹豫了一会问:“主帅,让十五送一床被子来吧。”
车里只有一床,两个人没法睡的。
宁镇山正双臂抱着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浓墨色的眼眸扫过她,苏墨儿抿了抿唇,将地方让出来,毕恭毕敬。
“铺好了,主帅请就寝。”
外面倾盆大雨,士兵们都搭了营帐避雨,就连潜龙卫都找了地方躲雨,把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烤火。
“我出去值守。”
已经烤完火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潜龙卫出去接岗,其他人则可以休息,本该巡逻的士兵得了命令可原地待命,正好将靴子脱下倒出里面的水。
营帐里拥挤不堪,宽敞的马车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宁镇山躺下後就显得格外逼仄,苏墨儿只得缩在角落里,背靠车壁和衣而眠。
许是太累,竟然也睡的香甜,连拨弄她鬓边的碎发都不知晓。
再醒来时是被人拽疼了胳膊,外面雨声依旧,苏墨儿没听见任何奇怪声音,但宁镇山肃穆而待,一只手还维持着拽她过来的动作,掌心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他力气大,痛意让她忍不住低呼一声。
“静声。”
俩人现在俱是趴在车板上,宁镇山以一个绝对强势的姿势半覆盖着她,心跳声平缓有力,显得苏墨儿的心跳乱的厉害,她原本是想闭口不言的,可当尖锐的箭头插入车壁时,她没忍住尖叫。
箭矢如雨,从四面八方而来,饶是经过改良的厚实车板也抵挡不住,锋利的箭头如雨後春笋从外面扎入车厢内,幸好宁镇山即使拉她趴下,否则这会儿她已经被扎穿了。
有一支箭竟然直接穿破车板,噌的扎进苏墨儿身侧的位置,她登时被吓的失了心神,多年的逃亡经验让她在脑子空白时身体先行,直接朝着最安全的车门处爬。
“你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
自私自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所有的一切都是表象,危难时刻见真心。
不,她没有心。
宁镇山再看她的眼神越发冰冷,起身冲出马车,跨过苏墨儿身边时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他的衣袖。
“外面危险,你别出……”
话没说完宁镇山就消失在雨夜,躲在车里的苏墨儿只听见外面铁器交接声音,她连忙拿过棉被将自己裹住,若是有刺客进来也可抵挡一二。
刚捂住脑袋便听见车外有响动,剑刃入肉的噗嗤声,临死前喉咙里血液上涌的咕哝声,再然後便是尸体倒地砰的一声。
苏墨儿从被子里钻出来,想到宁镇山眼睛看不清楚,不由得一颗心揪住。片刻後,听见熟悉的声音。
“留活口。”
听起来中气十足,苏墨儿松了口气又藏了回去。期间听见马车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喊打喊杀声不绝入耳,苏墨儿捂着脑袋当鹌鹑,暗道自己跟着宁镇山当真是倒霉。
後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声音渐弱,听见初一和十五的声音,苏墨儿便知道一切结束了。
这场雨夜刺杀行动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以生擒三人,斩杀数十人为结尾。
雨水冲散浓稠的血,化作一条血河流淌,雨势渐小直至停歇,苏墨儿小心翼翼的透过车帘缝隙往外看,雨水冲刷不掉的血腥气袭来,令人作呕。
初一回头,看见苏墨儿捂着鼻子,他不耐道:“苏大夫,赶紧出来帮他们看伤。”
幸亏主子早有防范,即使如此他们损伤也不小,初一自己身上都挂了彩,可没时间收拾,得先将活口压过去给主子审问。
苏墨儿後知後觉的下车,她差点忘了军中大夫都随着大部队先走了,此支队伍只有她一个大夫,否则也不会有幸蹭一军主帅的马车。
初一看见苏墨儿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荷色的绣花鞋登时沾染污泥,他以为她会不耐烦会抱怨,但她什麽都没说,提着裙摆面带焦色:“主帅在哪?他可有受伤?你帮我去把後面的医药箱带下来,还有另外一口装药材的箱子也一并取下来。”
苏墨儿四处张望寻找宁镇山,陡然瞧见前方不远处一道扶树而立的颀长身影,想也不想就提裙摆飞奔而去。
後头初一连忙喊:“哎,伤员在这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