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被大雨淋湿的人说她不会冷
纪忍冬靠在祝远山怀里。祝远山的肩膀很瘦,有些硌得慌,跟结实的卢卡很不一样。她感谢祝远山。
她目光冰冷穿过长长的睫毛,抵达卢卡。卢卡低着头不敢看她,高挺的鼻梁承接灯光,成了面部唯一的亮面。鼻梁的阴影下是他性感的唇,下唇比上唇略厚一点点。这唇她一共吻过两次,她还记得嘴里清甜的果香混合着腥甜的血的味道。
她的身体想他,她的心也想他。
纪忍冬听见自己的心激烈地跳动,手也在发抖。可她的声音却异常平静,“I’msickofyourshit。”(你的屎事儿让我恶心。)
她听见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声音在说话,声音越来越激动。
“Fuckyou,jerk!Fuckyourhypocrisyandcowardice!Fuckalltheshitshappehisbloodyplace!”(去你妈的混蛋!去你的虚僞和懦弱!发生在这个鬼地方的烂事儿都去你妈的!)
音乐声不知从何时起停止了,地下室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纪忍冬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在说话。
过于激烈的悲愤情绪划闯入她大脑时,大脑像是开啓了自我防御机制,自动选择了一种陌生的语言输出。英语流经她,却从未触动她。说英语可以保护她免于被自己说的话二次伤害,也防止她因为太过激动而泣不成声。
纪忍冬几乎没说过脏话。
她突然感谢她会一门外语。当她疯狂地想说脏话时,她可以避免母语羞耻。
但是不行,她不能让本能绊住。哪怕下地狱,她也要拉他一起。
极度愤怒让她嘴角挂上一抹轻蔑的笑。
“你品味真的好差。是好人都嫌弃脏黄瓜吗?”纪忍冬唇红齿白,蛇信一般吐出五个字,“我看不起你。”
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他不配折损她的教养。
卢卡脑中嗡的一声。
世界安静了。
纪忍冬是他最信任的人。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质,让他不自觉地靠近。他信任她到把自己的伤口给她看,告诉她他害怕孤独才出去鬼混,告诉她他有创伤性依恋。他相信纪忍冬永远不会害他。
现在他的伤口疼极了,因为纪忍冬在上面用脚狠狠地碾压。那些因为纪忍冬而愈合的地方,被她亲手掀开丶撕碎丶捣烂,血肉腐败生蛐。
他感到一阵眩晕,呼吸困难。
眼前播放着静音的画面,纪忍冬在祝远山的护送下离开别墅,消失在楼梯尽头。
卢卡痛苦地捂住胸口,原来,心痛是一种生理性的疼痛。
纪忍冬走到别墅一层时,在门厅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那是唐果儿。
一层没有开灯,纪忍冬第一次来阿川家,也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黑暗中她难以判断唐果儿现在的状态。後者今晚喝了不少酒,想必状态不会太好。
她问祝远山,“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祝远山自从离开卢卡的视线後,就松开了纪忍冬,和她保持着君子的距离。他点点头,说知道。
“你可以送她回家吗?”纪忍冬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躯壳,模仿她平时说话做事的样子,甚至还不忘幽默,“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也就你不趁人之危,麻烦你啦。”
“我先送你回家。”
“我不用,我喝得很少,自己可以。”她的眼神在求助,放她一个人吧,她装不下去了。
“不行,我送你。”祝远山很坚持,他知道纪忍冬在装。他心疼。
“我不能在脆弱的时候依靠任何人,也不想利用你的好心。别逼我变成她,好吗?”
两人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唐果儿。
网络上流传着一句话,如果旧爱太难忘,一定是新欢不够好。用新的情感麻痹伤痛是一条太舒服又太危险的路,新欢变旧爱,旧爱换新欢,明日何其多?
纪忍冬不要麻木,她要清醒地直面痛苦。没人能做卢卡的替代品,祝远山一片冰心更不能像抹布一样临时拿来擦鼻涕抹眼泪。
她绝不做像卢卡丶唐果儿一样的人。
“那你路上慢点。”祝远山说。
祝远山为纪忍冬打开门,看她坐上出租车,叮嘱她一路上给他打着电话,别让司机有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