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拿完了,打包好,出来时,他看了一眼摆在客厅里母亲的遗像。
冷莹挺漂亮,大家都说陆遥长得像她,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勾人。
可谁也没见过他勾回来什麽人。
像是天生没感情,性子凉薄,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样子惹人嫌。
对于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父母都知道,陆之明大呼小叫的说他不正经玩得花往死里打一顿就好了,冷莹却只是当没听见不知道。
其实那种态度比骂他打他还要让陆遥伤心。
他挺在意妈妈的,也很爱她,他坦诚的跟她说出自己的心事,把一颗心剖出来血淋淋的捧在手里给她看。
冷莹端着热茶的手晃了两下,茶水滴在她的裙子上,她很快就恢复了体面,笑呵呵的:“妈妈下午还有个会,就先走了,想吃什麽自己跟阿姨说。”
那个暑假过後,他要上大学,比同学小两岁,但该懂的人情世故也都懂。
他再没说过,妈妈也没问过他。
妈妈忙,爸爸也忙,他几乎很少回去,其实他也知道父母的感情没有多好。
外人面前是亲热相爱的一家人,可关起门来,两个人话都不说几句。
妈妈死的很突然,他竟然不知道她得了癌,他急着从外地赶回来,想跨省带妈妈去了最好的医院,可妈妈不肯,她知道自己命数已尽,谁也救不了,
陆遥没能留住她。
他过了浑浑噩噩的两年,来到了这儿,他那些日子故意住家里,惹陆之明心烦。
两个人大吵小闹,没一天安静的,他又腻了,想走,来了小城,他头上流血,拳头紧握,听见陆之明在吼:“你他妈能不能有点正事?赶紧他妈的给我结婚,治治你那个同性恋的病!”
人怎麽能无知到这种地步?
明明能很好的经营着公司啊。
陆遥想笑,就真的笑出来,他胡乱的抹了两把脸,血都流进了眼睛里,刺得慌,所有的一切都红彤彤的一片模糊。
他笑得陆之明举着棒球棒又冲他走了过来,司机在旁边又着急又不敢动,眼瞧着那个沉重的木棒又要砸到陆遥的身上,才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咋呼着双手,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
“陆总,可不行啊,你想想遥遥他妈妈,她不能让啊!”
司机在他们家干了好多年了,小时候爸妈不在,都是他带着陆遥去上补习班,去上学放学。
当然,陆之明给他的脏活也没少干。
陆之明终于有了个台阶可以下,停在了那里,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个不停。
陆遥闭上了眼睛,反反复复那几句话他听了很多年,也忍了很多年。
大逆不道,变态,一事无成,赶紧找个女人结婚,你瞪什麽眼睛?你还有脸瞪眼睛?……
陆遥突然笑了,伸起袖子把脸上的血擦了擦,笑着说:“谢谢叔,”头也不回的往车里走,他看到陆之明被司机拽着,还拼命的给他使眼色,让他快走。
陆遥开着车,到了车库门口,停了下来,他打开了车窗,对着後面不远处的张牙舞爪的陆之明特别平静的说:“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孙子孙女你都不会有,咱们家到我这儿绝後了!”
陆遥一溜烟开出了车库,故意轰了油门,留下了厚重的尾气。
他听见棍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和压抑不住越来越响亮的咳嗽声,开出去一段距离,他看了眼後视镜,陆之明被司机搀着跑到了车库门口,低头在呕。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拽着羽绒服的衣角,往脸上糊了一下,擦了擦血,才系上了安全带,脚踩在油门上。
小医院,非常年轻的医生,皮外伤,也就缝两针的事,连麻药都没给打。
陆遥一脸大气,缝,你缝你的,别管我。
很疼,但他似乎感觉不到,沾了血的衣服在走出医院後塞进了垃圾桶,那时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是几点,他掏出了手机,点了个头像,看了看,又放下。
想给程树发个消息,又想晾晾他。
知道自己掺和他的事有点过多,但就是忍不住啊。
进展有些快,虽然他老早之前就想亲程树,可还是觉得快了点。
电影里不也总说那个什麽,天雷勾地火,人和人不一样,谈恋爱各有快慢。
这麽想也能说得通。
他把头扣在程树的肩膀上,蹭了蹭,又很快擡起来,眨巴着眼睛和程树对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