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安静还在继续。
张妈捏着围裙,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端着酒杯的宋潋晴,心里直犯嘀咕。
这个时候,小姐是昏了脑袋吗,竟然连“今天是个好日子”都能说得出口。
今天可是婉夫人的祭日啊!
她想了又想,只能遵从宋瑞的指示,装模作样地去别墅外绕了一圈,紧接着回来低声禀报
“瑞少爷,外面没有野狗。”
宋瑞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转过头瞥见赵予宁捏着酒杯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心疼。
小妹甚至都不知道呢。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都少说两句吧。”
眼见着好好的家宴被一句话弄得尴尬凝滞,宋老爷子不轻不重地剜了眼末座的宋潋晴,为避免宋瑞再不屈不挠地争执下去,只能出声制止。
再迟钝宋潋晴也反应过来自己口不择言了,她讪讪地放下酒杯,不再提什么敬酒庆祝的事情。
刚坐下,她就感受到爷爷以及父亲投来的不满的视线,更是忍不住低下头咬着嘴唇,摆出一副懊恼后悔的模样。
她刚刚情急之下,也的确是忘了,这才触了宋瑞的霉头。
这下糟糕了,这人今天跟吃了火药似的,一点就着,放在平日自己怎么胡言乱语他都不管不问。
如今看来,还真是为了那姓赵的,竟然肯做到这种地步。
宋潋晴心中暗骂,今晚还是别让母亲过来了,肯定讨不着好,说不定还要被宋瑞羞辱一番,那从今往后就再难踏进宋家的大门了。
一顿饭各怀心思,许多人都食不知味,唯独赵予宁吃得很是欢乐。
这豪门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哈,菜式齐全,看着是普通家常菜,但吃进肚子才知道厨师的功底,不知道是请的哪家酒楼的私厨,手艺相当好。
本着来都来了,总要体验一番的原则,赵予宁什么都尝了尝,就连刚刚没能喝上的葡萄酒也趁没人注意,偷偷抿了一大口。
“呃……”
她小声打了个酒嗝。
不错,浓郁醇厚,入口细腻,和她之前蹭徐洳意毕业礼上的一支法国桦勒酒庄的差不多。
看来,虽然宋家在衣服首饰上花费的心思一般般,但起码的待客礼仪还是没丢面,到底是曾经富过,就算没落了些,也不至于在吃喝上亏待自己。
宋老爷子年纪大,胃口小,早早撂了筷子后就转到客厅去休息。
又隔了一会,宋瑞被下人叫了过去。
醉意上来,赵予宁在饭桌上撑着脸,自顾自地低头吃饭。
但偏偏有人看不惯她的闲散模样,宋瑞一走,就开始阴阳怪气。
“小宁胃口倒是挺好,”李秋红脸色微微愠怒,不顾丈夫的阻拦,有意无意地提起周婉,“这点倒是不像你妈,总是吃的不多。”
“要是像你一样精神好点,吃喝不忌,也不至于……”未尽的话昭然若揭。
赵予宁捏着筷子,直勾勾地盯着李秋红,毫不避讳地替她接下去。
“是吗,我母亲去世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此话一处,连看戏的宋瑾都被噎到了,咳呛不止。
这女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疯啊?
宋国舫脸都黑了,着急忙慌地开口。
“小宁,别听你婶婶胡扯,弟媳不是因为这个……”
“没关系啊,”赵予宁抬起头笑了笑,手中的酒杯微微摇晃,“我可以接受的,你们不用照顾我的感受。”
她昂颈将剩余的一点红酒都饮尽,透过玻璃杯略带讽意地望着对面的李秋红。
一身过时的名牌套装,仿制的格拉德耳环以及项链,就连手上撑场面的玉镯子,都不是什么好料子。
本就不多的家底还真是让你都砸进股市了啊。
掩住眼底的不屑,赵予宁放下酒杯,恰到好处地挤出点泪花,起身推辞。
“抱歉,我出去吹吹风。”
这下彻底把李秋红搞愧疚了,她无措地看了眼身旁的丈夫。
但宋国舫阴沉着脸压根不理她,而儿子宋瑾更是指望不上,如今正幸灾乐祸地和宋潋晴在一旁看戏。
“呼……”
终于找了个理由合情合理地出来了,赵予宁叹了口气,深感疲倦。
她远眺逐渐西沉的天幕,心中不禁惆怅。
病弱的身体,丢失的孩子,不忠的丈夫,光是想想,赵予宁便觉得自己的母亲最后那段日子是多么的艰难。
宋瑞长久地凝望落地窗外寂寥落寞的身影,心中苦涩,仿佛隔着二十多年的时空,再次见到母亲临窗无声落泪的模样。
那时候他还小,一切都是懵懵懂懂,只觉得母亲每日都在悲伤,温馨可爱的婴儿房不知何时变得冷冰冰的,他不解地问:“妈妈,妹妹呢?”
泪水砸在稚嫩的手背上,年幼的宋瑞没有等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