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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对峙（第3页）

他捏着那张被他亲手撕下的代表了他过去二十多年身份丶束缚丶痛苦与虚假归属的纸页，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香案上，两根粗大的白烛正静静地燃烧着，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此刻却成了最好的工具。

李从深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纸页，缓缓地丶决绝地伸向了那跳动的火焰。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脆弱的纸张，瞬间，纸张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卷曲丶焦黑丶化为缕缕青烟和片片飞灰，在祠堂冰冷丶凝滞丶充满檀香和恐惧的空气中飘散。

“李从深！你这个疯子！孽障！”

李芩柏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痛楚中缓过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李从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完全变了调。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谴的！李家列祖列宗绝不会放过你！”

李从深转过身，将手中最後一点不肯散去的灰烬，在指尖拈碎，然後随意地扬弃。

他站在祠堂高高的门槛上，身後是香烟缭绕的冰冷牌位，身前是惊惶的人群和初升的阳光。

他居高临下，如同君王俯视蝼蚁，冰冷的目光扫过祠堂内外所有惊恐的仆役丶丫鬟，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母亲，以及气急败坏丶色厉内荏的“大哥”李芩柏。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丶穿透人心丶足以让灵魂冻结的冰冷力量，清晰地回荡在祠堂内外每一个角落，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从今日起，我李从深。”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如冰棱坠地。

“与金陵李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利刃，割裂了空气，也彻底斩断了那无形的血缘枷锁。

他的目光最後，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李芩柏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上，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李芩柏，你买凶伤弟，害子岚断臂之仇，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他微微向前倾身，下达最终的审判：

“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仿佛这祠堂丶这人群这所谓的家族，都已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大步走下台阶，带起的风拂动了衣摆。

来到刘子岚身边，小心翼翼地丶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他扶起，用自己的身体稳稳地支撑住他全部的重量。

“我们走。”

他的声音在面对刘子岚时，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劫後馀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欲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牢笼时。

一个沉稳丶威严丶听不出喜怒丶却带着无形重压的声音，如同闷雷般从回廊的另一端传来，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

“我不在金陵这些时日，这个家，是要反了天了不成？”

宋南禺终究是放心不下，他摆脱了沈西昀的劝阻，一路追至李家主宅，刚在隐蔽处藏好身形接应，就听到了祠堂那惊天动地的撕裂声和李从深的宣言。

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冲了出来，正好与刚踏入祠堂院落核心的李明荣迎面撞上。

眼前的一幕，让宋南禺的心脏骤然紧缩。

李明荣一身风尘仆仆的深色长衫，负手而立，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深不可测，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压，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

他的突然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改变了整个格局的气场。

孙国香和李芩柏却有些心虚般的，站到了李明荣身後一侧。

而另一边，李从深紧紧抱着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的刘子岚，如同护住自己仅存的珍宝，眼神冰冷而决绝，毫不退缩地与李明荣对视。

三条人影，在晨光熹微的祠堂院落中，无声地形成了三条对峙的阴影。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宋南禺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上擡起，越过那令人窒息的对峙，落在了祠堂大门上方悬挂的那块巨大的丶黑底金字的匾额上“祠堂”二字，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目的金光。

而就在那供奉着李家列祖列宗牌位的最中央丶最显赫的位置，一块同样黑底金字的牌位清晰地映入宋南禺的眼帘。

“显考宋公讳振邦府君之灵位”

那是他宋南禺的外公，宋老太爷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