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顾兰就被差遣着去给顾屿深请假,然後把大夫带到小院里来。顾屿深忙着在厨房里熬粥,换洗衣物,然後定时去看看范令允的情况。
范令允在护城河中那一次伤了根骨,体质弱了些。这一病,就病到了年关。
他退烧之後,再一次足不出户。就跟在顾屿深旁边,话也不多,学学怎麽做饭,怎麽洗衣服,怎麽染布,怎麽扫地最快。
他身边不好离人,顾屿深去面馆的时候,顾兰就被勒令守在小院看着范令允。小姑娘是个话痨,闲不下来,就单方面的跟他聊燕来镇的八卦,顾屿深那个世界的科技面貌。
谁也没有提起那个梦魇,和那个惊世骇俗的耳光。
顾屿深心惊胆颤了一阵,发现好人就是好人,太子殿下以无与伦比的心怀包容了他的冒犯之举,当天边择菜边对着顾兰感叹了一番。
临近年关,家家开始张罗。顾屿深也不例外。
顾兰自不必说,顾屿深差点儿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没有短了小姑娘的衣裙头花和零食糕点,专门带着顾兰去了成衣店让她选了一匹最喜欢的布,量了尺寸做了新衣。与此同时,顾屿深还提前量好了自己和范令允的尺寸,范令允不好出门,顾屿深就把布料小样拿回来让范令允挑选。
买爆竹,做年糕,买肉,扯红布……
范令允坐在屋内,看着外面兄妹俩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年糕是要蜜枣的还是红豆的,微微笑了笑,仰头望去,是燕来镇湛蓝的天。
可以抚慰战场的阴霾。
顾屿深看他一天天闲着没事儿干难受。
“……冤枉啊,昨天衣服是我洗的饭是我做的。”范令允狡辩。
“哇,好厉害,需要给你上报朝廷麽?”
“朝廷不管……”顾兰插口,被顾屿深弹了下脑袋。
“闲着也是闲着。”顾屿深颇有一家之主的风采,拿出了刚买的红纸,“太子殿下,来贡献点儿墨宝,今年的对联就交给你了。”
等到顾兰溜出去摘梅花做糕点的时候,顾屿深又加了两块儿红纸给他,范令允眯眯眼,“这又是做什麽用的?”
“包顾兰压岁钱用的。”
“为什麽两块儿?”
“你也有份。”
范令允愣了愣,看向面前忙忙碌碌的身影。顾屿深把头发扎高,撸起袖子,正在火盆前面拌包饺子的馅料。
“看看你房东人多好。”他嘴里嘟囔着,“识相点儿就赶紧把酒钱药钱给还了。”
太子殿下终于失声笑了,笔下写好的横批还没有干透,在桌子上平铺着,苍劲有力四个大字,“万象更新”。
东风拂过梅花梢,转眼就是新春。
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
顾兰拿着没有燃尽的柴火点着爆竹,然後尖叫着跳进屋子里面,范令允给她捂住耳朵,顾屿深喂了太子殿下新做的梅花糕。
爆竹染尽了,小姑娘穿着新衣又蹦着点燃了第二个,这一次,随着鞭炮声起的,是远方飞香苑方向燃起的烟火。
一朵朵短暂但惊艳的花朵开放在天边,灿烂夺目,璀璨非常。
顾屿深难得喝了点儿酒,和范令允碰了碰杯。
“新春快乐。”他的脸在酒气和灯火下微微发红,但是双目明亮仿佛夜间繁星,“来岁平安。”
范令允静静看着他,顾屿深唇角勾起的那一刻,窗边的烟火恰好绽放,照着少年脸颊上的红晕。
“嗯,”太子殿下低眸,再度与他碰杯,轻声说了一句,“新年吉祥。”
守岁的那一夜,顾兰守不住,没过多久就窝在顾屿深怀里面睡着了。只剩了范令允和顾屿深两个,一个看书一个看账本。
因为无聊,又害怕吵醒顾兰,于是扯了张纸,在上面进行古代版微信交流。
范令允写“你们那边的新年,也是这样的麽?”
顾屿深答“大差不差吧,我们还要看春晚——一个分明越来越不好看但不看又浑身难受的东西。你呢?皇宫的新年怎麽过?”
范令允写“过两套。父皇母後带着我和弟弟跟大臣们张罗一次晚宴,然後回去之後我们自己再过一次年。”
果然任何时代的形式主义都是如此的重要,天下至尊都逃不过。
顾屿深写“那很辛苦了。”
顾兰突然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两人顿时都不敢大动作了。
过了许久,范令允才写“你把顾兰照顾的很好。”
顾屿深看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下,“我在那个世界有个妹妹,从小带到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