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多时就闹得满城皆知,传的沸沸扬扬。
人们表面上不显,暗中都在拍手称快。
“天道好轮回!”顾屿深跟着范令允一同在流民营中发饺子,听到那些杂役和流民窃窃私语道。“这事儿是老天有眼,任他冯家上头的人再大又如何?大的过天麽?”
“诶,我还听说,冯钰一死,他後院那些姑娘们闹上了公堂,哎哟你不知道,那是宁愿受刑也要把冯家告上去。冯家气急败坏,说要发休书,霍——那敢情好,有几个姑娘愿意天天滚在那龙虎窝?那休书一拿,更自由了,状纸一封封往上写。”
“那个惨啊……被抢占的有妇之夫,被劫亲的,被买回来的,不时在府中还要挨打挨骂,挨饿受罚。啧啧啧,冯家那大院儿看着光鲜,背地里竟然脏的跟那臭水沟一样。”
顾屿深轻轻敲敲碗,淡声说一句,“来领份例。”才算打断了他们的八卦之语。
“罪过公堂定,底下都给我咬紧了舌头。”他警告道,“祸从口出,哪一日官府找上,我看你们还能不能说出话。”
这几日顾屿深心情不怎麽好。
年前闹了这档子事儿,怎麽说也觉得晦气。三个孩子多多少少受了惊吓,夜里噩梦不断。刘郊梦中回顾着跳楼而死的月娘身影,又穿插着那血肉模糊的冯钰;陈润则是忘不了车马疾驰而过时,由于看不见,只能听到俊疾的风吹过,那种无法预知生死的震悚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顾兰是最严重的那个,她从未如此黏过顾屿深。白天还好,一到了夜里,必须紧紧握着顾屿深的手才能入眠,睡着也不踏实,喃喃不停说着梦话,有时还会哭,等到顾屿深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才能安静下来。
顾屿深不好上姑娘的床,只得在她们屋中打地铺。有的时候顾兰闹得狠,就靠着墙头坐着睡一晚,如此三天下来——
“这次是牛头马面来绑我了,馀敛。”顾屿深白天黑着眼圈儿混混沌沌的说。
“挣扎一下,别被绑走。”范令允接过他手上的活儿,“你睡会儿吧。”
冯钰的尸身赶在年关前被送到了冯家的祖坟中。
落葬那日,宣许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
雪化尽了,只有红梅还开着。等到那些哭哭啼啼看不出真心假意的送葬者离开之後,夕阳斜照,照在一个个墓碑上,没有暖意。晚风吹起,梅花片片落下,却不曾落进夕阳的柔光中,而是飘飞着零落在墓碑的阴影後。
宣许扫起那些梅花,捧在手中,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个墓碑後的小土包前。把手中的梅花瓣洒落在上面,然後跪下来。
说了句,“姐姐。”
“冯钰死了。”宣许磕了个头,一字一句地说,“我杀了他。”
七年前,宣许八岁,跟着姐姐逃到了明光城。靠着浣衣采药,读读写写勉强维持生计。
可是有一次,她的姐姐送信给冯府中的一位夫人,被路过的冯钰偶然看到。那日冯钰被家中教训了一顿,心中不痛快,去酒楼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冯府刚想找人发泄一番,酒醉中就把她姐姐误认成了府中的侍女,强要了。
宣许在屋中等了三日,最後等到了冯家人送来的二两纹银。
不是卖身钱,而是买命钱。
五日之後,冯府後门白布裹着一个姑娘,随意扔到了祖坟不远处的土坡中,随意找坑埋了起来。冯家到底觉得这事儿不光彩,最後生生给一条性命害死在繁华的冯府中。
红梅如血,覆在其上。而今仇人身死,却也唤不起故人。
宣许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燃了一把火,烧掉了那些梅花,和自己随手捡来的一个冯钰的旧物,聊以慰藉亡人心怀。
他回到了明光城,如往常一样走到那棵树下。月光黯淡,吞噬前路,无人能看得见黑暗中独行的少年。他趁黑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钱袋,袋中装着说好的银钱,还有一张“交易结束”的纸条。
宣许颠了颠钱袋,摇摇晃晃的往破庙中晃去。
在他离开後,遮蔽月光的那片云移开了。露出了不远处一道隐秘的身影。
范令允悄然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蹲下,站起,又远去。太子殿下练家子,手脚轻的不像话。饶是宣许这样老道的人也没有察觉。
他看完了全程,不发一言,抿唇转身走进了门,擡眸看去,没什麽特别惊讶的看到院子中站着一个不应出现的人。
小姑娘的麻花辫儿散开了,头发弯弯曲曲披在身後。月色照着房檐,投在她的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顾兰。”范令允低低笑了一声,“果然是你。”
--------------------
要进主线啦~
我早说我们小花不是天真小蛋糕。
(这种一周又有考试又有比赛没咋复习还没有存稿天天大火现做的感觉真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