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柳已经入了秋,更添萧索。红旗在秋风中漫卷,闭城的号角无端多了几分悲凉。孤雁在空中嘶鸣几声,盘旋不已。
来了末柳城之後,除去顾屿深军营和济仁堂的俸禄和工资,顾兰提议说可以试试卖那些别出心裁放了混了草药的糕点。开始卖不上,後来顾屿深在济仁堂的境遇好转之後,糕点的销量也好了起来。顾兰和刘郊白日里把车子推出去,顾兰负责喊话,刘郊边复习课业边把帐算的清清楚楚。同时,宣许会领着陈润在雁栖山脚边缘处捡一些柴火丶山菌和草药。
顾兰和宣许推着卖糕的小车回来的时候,陈润和刘郊正在院子中摆桌子凳子,而顾屿深在厨房中盯着自己的小药炉。宣许看陈润脸色古怪,诧异的问,“啥事儿啊?”
陈润听着声音,做了个手势示意诸位坐,然後讲了讲今天顾屿深看病的事情。
自他们来到末柳城之後,这座光秃秃的院子就丰富了起来。顾兰有的时候会捡一些小花,堆在院子里,又开始她在燕来未竟的事业——春天的时候房檐下有一窝新生的小鸟,等了几日没有等到大鸟来,宣许把鸟窝够下想扔掉,被顾兰拼命保了下来。
“这种活不了,太小了。”宣许皱眉说,“你别养不活又哭又闹。”
“我才不会又哭又闹。”顾兰不满的说,她看着那窝连眼都没有睁开的小鸟,嘟囔了一句,“我见人养过,人家养的可好了。”
“谁啊,谁能养活。”宣许抢不过来,随她去了,却偏要嘴贱一句“我认他做爹。”
“等着喊爹,儿子。”顾兰终于能够还嘴,扬眉吐气的回复道。
那一窝小鸟最後活了两只,刘郊编了笼子,挂在檐下。眼下正在叽叽喳喳的叫。秋风吹过院中,角落里扫起的落叶打着旋,顾兰捡来的花发出阵阵的香气。
听完陈润的讲述,院子中难得的静了静。
就连宣许都许久没有说话。
顾屿深端着粥出来,把药炉里的火收小,又顺带捎上了今天在城中买的酱肉包子。走出厨房的门,没走几步,感觉气氛不对。擡眼缓缓看去,就看到了四个孩子意味深长的表情。
顾屿深不明觉厉,咽了口唾沫,“怎麽了?”
“没怎麽。”宣许笑了笑,“感慨春天来的真晚。”
“什麽春天不春天的。”顾屿深把粥和包子放在桌子上,刘郊按照惯例把今日的账本递了过去。他一边翻看着一边想这几个孩子今天怎麽这麽奇怪,尤其是陈润,下午刘老给他上课都没怎麽上心。
“这是我说过的酱肉包子?”宣许咬了咬筷子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甩在脑後,有些惊喜。他前几日和顾屿深一同出去采买,提起过一嘴这家包子十分有名。没想到顾屿深真能记住。宣许兴高采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却皱了皱眉。
味道也不咋样啊,咸不拉几的,还不如顾屿深之前做过的白菜馅儿的。
倒是顾屿深挺满意味道,随口说“赶明再买几个,让范令允也尝一尝。”
此言一出,院子中再度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陈润但笑不语。
“……”刘郊咬死了後槽牙。
“……啧。”宣许觉得牙根发酸。
“……”顾兰抿抿唇,沉默下来。
後知後觉的,顾屿深意识到自己刚才情不自禁说了什麽。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四个孩子眼神交锋激烈的仿佛世界第三次大战,桌子下面的脚互相乱踹。
顾屿深装作什麽都不知道,收拾好了碗筷,看完了账本,然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刚关上门,就慢慢的滑坐在地上,仰头靠住门扉,望见了窗外的月,和隔壁那“大观园”伸出的秋日玉桂,散发着阵阵冷香。
有点儿像范令允身上的味道。
“啧。”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什麽的顾屿深有些崩溃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把头埋在环绕的双臂中。
风依然不时捎着玉桂的问候,轻巧的落在屋内,绕在身旁。
忍无可忍的,顾屿深起身关上了窗,然後把自己扔在床上,埋在枕被下。
“范令允。”他想,“你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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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分离是个很好的感情检验器。
不喜欢,岁月就会把曾经的懵懂一点点削掉,最後所剩无几,成了经年之後随口谈起的心动。
但是喜欢,就会像一壶酒酿,时光过去,一点点发酵,最後成为化不开的醇香。
你混帐我混帐,混账好啊,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