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几个人用着恭恭敬敬的语气,眼神举止却显然没把人放在眼中,“中秋宴事务衆多,太後娘娘怕是无暇相见。还望殿下安居宫中。”
“孤去请安,也见不得?”顾屿深冷笑了一声,“这宫中看来不姓范,姓柳。”
禁军毫无惧色,只是微微拔刀,一言不发。
顾屿深深深的望了几人一眼,转头重新回了自己的宫内。
柳盈在凤仪宫中梳妆,遥望着不远处的福宁殿,脊兽狰狞的咬着挂在房檐的云,朱墙一层又一层,像是鲜血染尽一样,看不到边。
这一日过後,这江山的归属,就有了定论。之後无论哪方胜负,菜市口的断头台都要有人送命。柳盈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情形,她记不得很多,只记得午时的阳光刺眼,翻涌的人群挡住了买糖葫芦的路。
她无所觉的挤进了人群,正要让侍女给钱,扭头就看到了泼洒的鲜血。
没有惊叫,没有大喊。小小的柳盈只是愣住了,在春日的暖阳中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过後,就是她的父兄姊妹,倒在断头台下。
“你说,柳家怎麽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她看着案上的点翠金簪,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陪嫁,“为什麽又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终究是人心不足。”嬷嬷年纪大了,她抚摸着这个姑娘的头,“老家主的话,没人记得。”
张载四句,终究没有压过磅礴欲望。权力和钱财拽着人的手脚,拉入了深渊。
当若水寺迎来第一个贵客的时候,顾兰登上了长平关。
她回首看着那些跟随着自己叛逆的士兵,比之最初的时候少了一些人,也多了些陌生的面孔。朝歌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太阳的方向。
“到点了。”顾兰低声说。
“嗯。”朝歌难得同她平心静气的讲话,大梁的旗帜在空中飞舞,像是腾跃的火,燃烧着年轻人的热血。
“开城门——”
战鼓声响,鸟雀惊飞。浩浩荡荡的南斗军在朝歌和顾兰的注视中出了城门,走入了茫茫戈壁。
依塔纳第一次站到了军队最前方,他一身戎装,含着笑意,看到了高楼上的姑娘。他身後是默然的西北汉子,矗立在风中,只有矮种马踏在沙土上的簌簌声响。
按照规矩,双方舍弃兵马,入了帐中。作为战胜方的大梁尽地主之谊,桌上安排好了酒水。
刘郊抱着文书侍立在侧,她难得盛装。眉眼出衆的仿佛花朵一样,气质又像是九天之月不可攀折。她不卑不亢的同所有不怀好意的眼神交锋,直到那些打探的神情归于隐处。
朝歌说完客套话,战鼓声停。依塔纳举杯喝下了清酒,意味着这场议和正式开始。
而另一侧,乔河登上了景天关。
“噢哟不妙哦。”乔河还带着一口东南的腔调,他把文书递给了姚瑶,“姚大人猜的不错,斥候来报,景天关外有军队来犯。”
“不过有所忌惮,畏首畏尾的,始终没有接近。”
姚瑶看着舆图,抿了抿唇,“这出空城计,我们得唱三天。叶将军去西南调兵,姚近赶过来至少需要三天。”
“狗操的世家——啊没有骂你们姚家的意思。”乔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要不是怕柳家泄密,叶屏那厮早几日就能上路。虽然姚近不靠谱,但是到底西南人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这精锐吐死。”
“你那朋友靠谱麽?”乔大帅见姚瑶一言不发,开口问道,“那小子长得小白脸一样……”
“我逃到西北,陈润能下赢张家那盘棋。他至少有五成的功劳。”姚瑶想着顾兰那一句“反正出事儿了都怪乔河就好”,心里有了点儿卑鄙的意气,“无论成不成,他都能起到牵制的作用。”
西北前些年是荒年,因着柳家事在秋日贸然发起战争,背後必然有世家的物资保障。柳家同西北交互多年,李逢不信商路上一无所有。只要断了粮草,无论如何,西北的攻势都会有所忌惮。
能缓一时,便能多一份胜算。
不过所有的计谋,都设立在朔枝那场仗大获全胜的基础上。
姚瑶举头望到了边关午时的太阳,心中默默念道,“时间到了。”
朔枝城中,沉寂十馀年的登闻鼓被再度敲响。
若水寺钟声悠扬,陈润在神佛注视下起身,推开了祈福大殿的门。
许许多多的贵妇人等在大殿外,侯着中秋的祈福香。她们无不是穿金带银,有说有笑。手里的扇子都是细绸织就,不亚于赏纱会上的鲛绡。
与此同时,金雀楼下,官府门前。
“草民文蝉。”十五岁的姑娘穿着一袭白衣,举起了鼓槌,声声泣血。
“状告文家谋害忠良,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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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