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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血祀陵。
大殿上放满了世代巫族人的灵位,因有特殊的血脉结界庇护,所以这里,除了巫族人都无法入内。
透过窗子,公仪疏白望着天边又一次升起的圆月,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主上,那人回来了!”
公仪疏白侧身,低喃出声:“是吗……”
他擡眸,笑意温润,出口的话却让人汗毛耸立。
“你们新认的主上回来,你们很高兴啊,是不是?”
前来禀报的属下面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尽,下一瞬,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送至了公仪疏白跟前。
月色如霜,斜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的面容一分为二——一半浸在清冷的银辉里,仍似谦谦君子,清雅如画;一半却彻底沦于幽暗之中,唯有眸底寒光乍现。夜风拂过,他薄唇轻啓,下颌线条如冷玉雕琢,半明半昧间,越发显得神色疏冷,不近人情。
“背叛我的人,就都得死!”
广袖下的指节缓缓收拢,发出“咔”地一声响。
血顺着那人的七窍流出,流经他的手背,他面露嫌恶,随手将这人的尸首丢到一旁。
他取出一张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拭手上的血迹,馀光却瞥见那抹令他此生最痛恨的熟悉身影。
他们如此相像,却又有诸多不同。
每每看见他,公仪疏白就要想起自己原该多不公平的一生,因而以折磨他为乐。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公仪疏白朝他身後望了一眼,见空无一人,又留意到他手腕中多出的菩提珠串,顿时笑了。
“她死了?”
见他面无表情,只是缓步走进。
他周身杀气尽显,显然是要在今夜彻底取了他的性命。
公仪疏白纹丝不动,平静地开口:“我就是嫉妒你,凭什麽你比我强?凭什麽肮脏的你能轻易得到她的爱?凭什麽你是天命之子,而我就是祸害?哈哈哈哈——”
公仪青玉在他发话间感受到什麽,脚步一顿,目光冷淡地注视着他。
“你疯了。”
“我疯了?或许吧。”公仪疏白收起笑,似遗憾地摇头,“今夜可是月圆之夜。要怪,就要怪他们为何都要背叛我?我曾经为他们,为整个巫人族做了这麽多,可谁曾想到最後,他们反将恨意指向我……一帮蠢物,身中绝契,便要誓死为族长卖命,竟然还敢背叛!”
他冷声说着,召出一方血印与一本族谱,而他站在大殿的中央,玄衣垂落如鸦羽,而後,他低笑一声,广袖一展,血色印玺已凌空按下……
绝宗印只与绝契一同秘传于世代族长,若这血印盖于族谱之上,身中绝契之人都将魂飞魄散。
那一瞬间,地上的尸首衣袍里的血肉如烟散去,片刻後只剩死物。
那身躯如晨露遇阳,悄无声息地蒸融在夜风里。
“这血脉,早该断了。”公仪疏白静立在原地,他的脸也开始渐渐发黑,瞳孔也彻底失去颜色。
濒死之兆。
“过不了多久,仙门中的人就会来此,覆灭整个巫人族这样的功劳,就送给你了。”
而他任由火舌舔尽族谱中的每一个名字,漫不经心地道,“我的命,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公仪青玉,我先前想着,你没中绝契,让你活着是不是便宜了你。”
“但是後来,我突然又想通了。”他身子一半已经化为焦灰,簌簌落下,不一会儿,又随风而去。
他低笑起来,肩膀轻轻颤动,像一只啄食腐肉的鸦在抖落羽毛上的雪。
“我以巫人族上下所有的寿数换你千万年安泰无虞!我要你,要你永生都活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之中!哈哈哈哈哈——”
血祀陵中,魂灵的哀嚎声久久不散,天边黑鸦盘桓,也随之发出凄厉的哀鸣。
一切,都在这呼啸的夜风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