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境中心处。
这也是整个封印之地中封印之力最薄弱的地方,而对公仪青玉而言,这也是修真界在无妄境内能给他的最後一道束缚。
看着幻影中正说着气话的沈银枝,他眸中涌动着幽深难明的情绪。
一直等她在床上打完滚,没多久精力耗尽倒头就睡後,他又看了一会,才将幻影收起来。
从她为他挡下食心兽的一击坏了半颗心脏後,他每隔一段时日便会以心头血养之,到如今,她的心脏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她一介凡人,肉体凡胎,受了这一记重创,身子注定无法再恢复到从前。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因此受到许多妖魔觊觎。他便在她身上施了道咒法,一来,寻常妖魔无法近身,二来,也方便他实时探查她的情况。
眼前几欲迸发的溶浆翻涌,伴随着内里的炎兽即将苏醒,热浪加剧,裹挟无数滚烫的火星子相继翻腾而出,似乎恨不得将他一并吞噬。
公仪青玉却不知怎麽,第一次在这种时候分心想起了沈银枝。
他想起她那句柔软却坚定的“最喜欢”,忽的,又思及那一夜。
她装作喝醉闯进他的寝殿,二话不说,就吻上了正打坐调息的他。
很快,她就被他下意识掐住了脖子。
那一刻,他睁眼瞧见是她,才要松了的手却忘记般,迟迟没有动作——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
那泪光中有羞愤,有不甘,更多的,却是那几乎能溢出双眸的悲伤。
“你真的不能试着喜欢一下我吗?”
他最忌讳的便是旁人的冒犯。起初也是怒极,所以到那时,怒容也尚未退却。
何况,他对她无意这事,他已经同她说过很多次。
还是她以为,像她这样哭诉着来求,便能叫他动容?
他微眯起眼,正要说什麽,却不料被她打断。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不爱听。”她话锋一转,“为了救你差点死了,你知道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我在想什麽吗?我在想,我连死前都没能亲上你一口,真是太亏了……你看,我是不是没救了?”
他不自觉松了手,可或许是他当时的脸色还是冷硬,只见她伤心地垂着脑袋,声音听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可能快死了,所以忍不住这麽做,也只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你放心,这种事以後绝对不会了。”
他当时说了什麽?好似还是什麽也没说,只是看着她纤白的脖颈上那还未消退的红痕,微微动了动指尖……
也难怪,後来她在他面前不再活跃,反而总是伤心。
他祭出百妖图,以指尖血召出一只深水兽。
狂风烈烈,吹动着他的衣摆,忽而,他又想起她曾经送给他很多亲手做的小东西。
那些东西,他都如她所愿收在空间戒中,却从未被他仔细看过。
只记得,里面有一个绣工极差的荷包。
这事过去已有近三年之久,他原以为自己不记得了,谁想稍稍动念,那天她的一番话竟犹在耳中:
“有点丑……但是我还是折腾了好久的,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哦!唉,说起来到这都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只怕我的灵魂都已经在这里飘上一年咯……”
初入封印之地时,他从未算过来了多久,只等出去那日,再完成计划的一切。
因为无趣,因为不屑。
可自她出现,每一年,亦或是每一天她都算得清清楚楚。他听多了她的念叨,偶尔还要受到她的“质问”,渐渐的,便也一并记着了。
远处,深水兽已经占了上风。
烧得正沸的岩浆经沉渊之水浇灌,火光尽数熄灭,却冒出许多呛人的浓烟来。
若是她在这里,只怕已经呛出眼泪了。
凡人的身躯总是脆弱。分明不堪一击,却非要自作主张。
那时若是再差一点,她就真的会死。人死後无法复生,连他也束手无策。
思及此,他眸底划过一抹阴鸷,一擡袖,一道飓风便呼啸着横扫而过。
顷刻间,浓烟尽散。
也罢。
出去後,她若愿意,他还会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