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后宅,却也听说了一些有关当今圣上的事,圣上成亲十多载,又有妃嫔无数,至今却只有一个女儿出世,很显然,圣上身子有些问题。
该不会连自己儿子也……
就在她心中忐忑,犹豫是不是要问一句时,程宪章问:“母亲是在璎璎房中安插了自己人?”
这“安插”二字,让周氏心中一怔,很快否认道:“当然没有,我只是找人来问了问。”
这话她说得忐忑,不由自主就避开他目光。
程宪章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看着她道:“母亲找的那人倒也尽心,还胆大,敢将主母房中的东西偷拿出来。”
周氏欲言又止,最后无言以对,然后改口道:“我还听说她竟带梦得出去玩,你不是预备让梦得明年县试么?怎么有时间出去玩?”
程宪章道:“母亲,我与母亲都过得苦,而我想我的后代,我以后的孩子,还有梦得,不必像我那样苦。梦得就算明年县试不过也无所谓,他还小,家中也不缺那些笔墨钱,就让他再慢慢多读几年又怎样呢?
“璎璎带他去骑了马,给他买了只马毬杆,他和我说高兴得两晚没睡着,我才想起我竟没想到带他去学骑马……京城的年轻人都爱骑马打马毬,他以后不必像我一样,初来京城什么也不会,也没有半个朋友。”
周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程宪章最后安慰她道:“我和璎璎的事,我心里有数,母亲不必替我们忧心,让人去她房中偷拿东西的事以后就不必做了,一来她房中许多贵重首饰,让下人壮了这个胆不好;二来她若知道,势必生气,母亲与她都是心思纯净的人,又何必徒增嫌隙?”
周氏半天才道:“我没那样吩咐,是下人自己去拿来的。”
这话是真的,刘妈妈拿药来时她还觉得奇怪,当时因太过震惊而没细想,现在听了儿子的话才意识到一个下人敢在主人房里偷拿东西,这得多大的胆子?她根本没这样吩咐过!
程宪章问:“是谁?”
周氏怔了怔,良心不允许她说出刘妈妈的名字来,便敷衍道:“你不必问了,这事我只同你说一说,你若不在意,我也不会管。”
程宪章也不再逼迫母亲,又安抚几句才离去。
离开顺福堂,程宪章轻轻叹了声气。
接近年关,各个衙门都事务繁多,御史台也不例外,一天下来早已是头昏脑胀。
没想到回来却得知母亲竟学会了在虞璎房中安插奸细那一套。
在京城这么多年,他知道有些人家的内宅斗法不比朝堂明争暗斗温和,有拉帮结派,有笑里藏刀,还有闹出人命官司的。
母亲与璎璎的确不和,却从来只有争执、出走,没有那些阴暗手段,母亲先前本已无可奈何,一副随他去的态度,没想到现在却暗中有了这种布局。
这事还不能让璎璎知道,要她知道了又要生气,不一定会怎么还击。
只望在得知他态度后,母亲能善罢甘休,不再管他。
带着几分疑惑与忧虑回到锦绣园,见虞璎放着桌上摆好的饭菜没吃,却在剥榛子吃。
他问:“怎么没用饭?”
虞璎漫不经心回道:“等你呗,知道你回来就上菜了,结果你去母亲那边了。”
“母亲有事找我说了几句。”他一边洗手一边回答。
虞璎问:“是说我坏话吗?”
程宪章很快回:“说什么坏话,你想得那么多。”
“呵……那可不一定。”
程宪章过来,扶了扶她肩,有安抚的意味,也有几分心虚。
虞璎放下了榛子,一拍手,从旁边盘子里拿了一颗什么吃食放到他唇边。
程宪章从小没被人喂过东西,直到和她成亲。
前面两个月她也没喂他,直到从洛阳回来。
他不知是什么东西,张唇吃了进去。
硬的,甜的,很好吃的小东西。
他问:“是什么果子?”
虞璎笑道:“这都吃不出来,花生啊。”
“花生?”他看向那盘中,小小的一颗颗,上面一层糖霜,还有芝麻,确实是花生的大小。
“哪里来的?”他问。
虞璎回道:“我抄了本燕王妃给我的食谱,让厨娘做的。”
程宪章笑起来:“难得让你提笔抄书。”
关于写字,关于背书,关于算账,或是女红,虞璎都会,但都是刚好够用的地步,甚至她还会煮个汤,蒸个饭,但平时是轻易不肯动手的,十分勉强的情况下,才会做个马马虎虎的东西出来。
虞璎轻哼一声,去了桌边坐下。
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菜,程宪章道:“以后不用等我,饿了就先用饭。”
“本来也没想等你。”她回答。
随后轻声道:“可是一个人吃无聊啊。”
程宪章看向她笑了笑。
他也有同感,甚至不是一个人吃无聊,而是想和她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