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着她,只能无言地出去。
外面是冰天雪地,寒风彻骨,只是她身上穿着厚袄,披着斗篷,不觉太冷。
一时间她想起以往,想起她与儿子所住的不避风雨的老屋,想起那时候虽然子均人品相貌丝毫不比别人差,但确实在婚事上无人问津,因为太穷了。
只有两家,问过他们要不要做上门女婿,被拒绝了,这样的情况哪怕是后来过了县试也没怎么改善,家乡没有高中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人相信读书能改命。
相反小荷是有许多选择的,他家中行医,颇有资财,小荷相貌清秀,又性情温顺,几乎没有短处。
之所以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是子均高中了,成亲了,做官了。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在妹妹心里,子均高中,才足以配得上小荷。
那在自己心里呢?
她其实对高中之后是什么样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儿子一高中,就进了御史台,竟能专门监督别的官员,还有高门大户主动找上门来结亲。
但在京城这么多年,她看到了许多,明白高中只是仕途的开始,也许妹妹是对的,儿子高中,才足够配上小荷。
是虞家的看重,提高了儿子的身份。
更何况虞家不只给了儿子女婿这个身份,还实实在在给他铺了路。
她突然想,妹妹接济她,想的是日后的丰厚报酬,她却以为理所当然;虞家将女儿下嫁,要的也是这女婿日后的回报,以及……既得了虞家的好处,就该好好供着他们家的女儿。
周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太高看了自己。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红豆,开口道:“你回去和夫人说,她与子均,要将他姨妈送官就送官吧,是她应得的,我随他们去。”
红豆应着“是”,转身又回锦绣园,周氏站在凛冽寒风中,深吸一口气。
程宪章入夜才匆匆赶回来,回来后径直去往卧房,虞璎仍躺在床上,却是真睡着了。
他看她一眼之后再出来,问外面的云锦,“喝药了没?”
云锦摇头:“不愿喝,怎么劝也不喝。”
“那吃饭呢?”
“倒是吃了,但不多,也不说话。午后时老夫人来过了,同夫人说了些话。”
程宪章一惊,立刻问:“说了什么?”
云锦知道他担心,马上回道:“倒不是吵架,好像就是因沈家姨妈的事向夫人解释,我只随意听了几句,夫人过后也没同我细说,我也只知这些。”
程宪章想到母亲应该不至于在这时候还来找茬,而母亲的亲妹妹在母亲的住处要杀儿媳,的确母亲该有所表示。
他去洗漱后又回到床边,轻轻揭了被子上床。
虞璎却在这时候醒了,看见他,什么也没说,又侧头背朝他。
他便抱住她道:“还在怪我?姨妈的事我会处置,该她付出的代价一样也不会少,你不必再生气了。”
虞璎知道婆婆已经答应了将沈姨妈送官的事,明明天经地义,却好像自己有多咄咄逼人一样,她仍不高兴。
程宪章也没继续提这事,而说道:“至于孩子,我是绝不能接受你说打掉的,一天时间,我甚至已经想到了他的容貌、性情,想好了他的名字,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结果他的性命。而且打胎这事不是开玩笑,稍有不慎便要伤身,你这又是何苦?”
虞璎忍不住回道:“我是觉得烦。我就不该嫁你,你们家的人都想杀我,我还上赶着给你生孩子,我又不想生!”
程宪章将她抱得更紧:“姨妈的事你是无妄之灾,你怪我吧,的确该怪我。我想,我本是配不上你的,是我要强求,只是……我仍然在很努力靠近你,姨妈这样的人以后再不会进门了,母亲那里,是她不对,也是我不对,以后你不必迁就她就是。”
虞璎心中的委屈淡了几分。
就这样吧,将沈姨妈送官,承受她应得的,而孩子……她说堕胎,当然是气话,她也明白最终这孩子就是要生下来的。
只是她不想接受。
她什么也没说,任由程宪章抱着,算是默认他的安排。
第二日,一道朝阳升起,将满地积雪照得晃眼,银妆素裹的世界里却漫着金光,洁白而又温暖。
虞璎从床上起来了,终于愿意喝药,听闻沈姨妈还在家中关押着,她不知道程宪章准备什么时候去送官,但想来他既答应了,便自有安排,就没有去过问。
再过一日,路面干了一些,趁着天气晴好,虞璎去了一趟佛光寺,求了道符,随后在冬至日前去了宫中,将那道符送给皇后,与符一起送出去的,还有一个枕头。
皇后十分奇怪,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虞璎叹声道:“我不想要的,送给娘娘。”
符倒还好了,多半是平安符之类的,但这枕头……而且是用过的旧枕头是怎么回事?
虞璎问:“娘娘有听过一个说法吗?说若有人怀孕了,把那夫妻二人睡过的床搬来睡,自己便能怀孕,这叫‘接好孕’,我家中的床实在搬不过来,就把枕头拿来了。至于这个符,是我去佛光寺亲自求的,叫观音送子符,娘娘将它随身戴着。”
皇后半晌才反应过来,问她:“你怀孕了?”
虞璎点头:“才一个多月,娘娘不要说出去。”
一边说着,却是面如死灰,不像是怀了身孕,倒像是生了病。
第53章第53章守节(修)
皇后马上道:“那你还这副模样,不该高兴才是?你与子均二人也都不小了。”
“可我就是不想生。”虞璎说了自己心中的苦恼,对孕育的排斥,还有近日受的惊吓与委屈,统统说给了长姐听。
皇后吃了一惊,拉着她手担心道:“你身上没受伤吧?胎儿也都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