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楷怒瞪的目光下,从第十二个箱子夹层内的铁盔胸甲内,摸出来一封薄薄的信。
确认再搜不出其它物件了,嵇燃这才打开信先查看一眼。
可这一眼,便令武将蹙紧了眉。
“将军,这纸上可有异常?”
跟来埋伏的,都是嵇燃身边亲信兵卫,武功人品,也都经邓翼与嵇燃考察过。其中一个见上司神色异常严肃,忍不住发问。
“有异,且非同小可。”嵇燃将证据收进自己怀里,望着成楷道,“你们一路行劫谋财害命,罪孽深重,如今偏甘心为人利用,白白来谟城送命也是活该。”
“你放开我!有本事我们单独打一场。”成楷吼道,他情绪激愤,并没将嵇燃的话听进去。
嵇燃懒得理他挑衅,只命人将两个匪寇都押下去。
今日先将二人审问一番,待再得些消息出来,他方能去寻邓翼一同商议。
兵士见他神色,只以为是信件里写了什麽要不得的东西。
可嵇燃还未来得及详看那信里的内容,就已看穿此事是谁的布置。
昔日假意予他恩泽的那位皇子。
李成哲。
无他,只因这封信上的字迹,嵇燃曾见三皇子手下书写过。
展开信时,嵇燃一眼认出是孙弢的笔迹。孙弢此人,是三皇子手下一幕僚,机谋多变,行事叵测。嵇燃刚随三皇子回京禀功时,孙弢还曾来与嵇燃套近乎,只是嵇燃自觉与他性情不合,後来一直保持客套距离。
孙弢颇擅书写,能好几种字体变换来用,又对自己的才气引以为傲。此人曾有意在酒局上炫耀自己文采,泼墨挥毫书就长篇大论,每段都用不同笔迹写下。
这信件上的字迹,就与嵇燃曾见过的孙弢某段笔迹完全一致。
幸亏孙弢那日喝高了,有意在衆人面前卖弄风骚。嵇燃又鹰眼如炬,记性极佳。否则嵇燃即便拿到这信,恐怕也只会先往太子那头去查。
信上的印鉴,正是太子李天昊府印,但十有八九系僞造或冒盖。总之要的就是将水越搅越浑,让人怎样查都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真正的幕後黑手。
嵇燃颇感头痛。
没想到他来了这偏远处,还是避不开要与上京的虎豹豺狼打交道。
在上京时,陆川曾为前途劝他站队太子,他没有答应。来谟城後,邓翼也劝他注意明哲保身在先,暗里需有势倚仗。嵇燃虽有触动,却依旧觉得些许茫然。
他不过是从军後攒功升上来的一员普通将领,从来没那些争权夺利的念头,究竟为何非得虚与委蛇,去做那些入局身不由己的选择?
跟在两个犯人身後,嵇燃一步步踏进府衙大牢。
狱中独有的那股森寒,浸了嵇燃满身冷意。
令武将恍然想起数月前,自己也曾是遭人强行押入狱间的角色。
哪怕他尽忠职守,从未差错,也免不了被旁人的野心,拉扯进危局之中。
…
那道高大沉稳的身影,逆着光在过道中伫立良久。
身前是牢狱阴暗,身後是天地光明。
如果可以选择,嵇燃自然不肯成为落入旁人手,被随意拨弄的棋子。
他曾自认是一枚无关紧要的小卒。
邓翼却说,他要长成可遮风挡雨的树,才能护身後追随他的士兵战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