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心里啧啧。
故友一向是将私情闷在心里的性子,这些风花雪月的细致事儿,跟他聊不开,聊不开!
“上回你托我打听的事儿,有了眉目。”陆川转头说起正事,“三殿下此前去高山寺查了一遭嫂夫人上山的缘由,我翻了司里的记录来看,似乎只是遣人打听,後续并无其他动作。”
事情与冯芷凌相关,嵇燃神色这才有了波动:“此事究竟为何?”
他只怕是李成哲,有意搜寻同他亲近之人的把柄,好作拿捏。
陆川嘴上道:“说实话,这段旧事我也看不明白。嫂夫人……曾因故上山清修两载,可在此之前,冯府小姐俱是在家大门不出的,便说犯错,也没机会。只是过往宅中事,我这儿一时也没追查到旁的消息,不如等嫂夫人回府来,你再同她打听打听?”
心里想的却是:或许事关嫂夫人闺阁清誉,他可不敢再随便打听下去。
若过往无事发生还好;要真有点儿什麽,偏又从他陆某人口中传出来,他弟兄面子上也挂不住。
嵇燃:“暂时无事就好,辛苦。”
如今比起李成哲那头早被勘破的用心,他更在意的事情,是曾尾随冯芷凌一行的探子究竟出自谁手。
只是这事儿他早派人去查,并未得到有用的消息。
连消息灵通的陆川亦说毫无线索,此事便只能暂时搁置。但幕後之人不惜暴露自身存在,也要将为他夫人通风报信的暗哨杀死,想必不会打些什麽好算盘。
他只怕自己一时不察,会有人钻空子对冯芷凌下手。
因此说来,夫人留在皇宫里,倒也不算坏事。幕後之人的手再长,想必也伸不进重华宫里。
夫人的姨母乃是颇受圣宠的贵妃娘娘,据闻圣上自己亦常去贵妃处用膳或过夜。因此那处的戒严与安平境界,比起养心殿也不遑多让。
只是嵇燃才这样想过,当夜重华宫便出了状况。
…
近日圣上事务繁忙,龙体亦偶发衰败之态。于是去重华宫的频次逐渐降低下来。
只因毒伤发作时,不得不在养心殿内静休。
无名寺内那位带发修行的僧人,曾是江湖上一位云游的神医。他为另辟蹊径去钻研医毒之术,曾造不少孽障。年老後心胸开阔,将世事看淡,才投深山之中的无名寺去修行。
但他毕竟不是佛门中人,过往又太多杀孽,住持原本不肯要他。後见他确是有心皈依,亦曾救人无数,方肯松口让他进来。
只是住持亦说,此人俗尘未了。不若先带发入寺,待俗缘断了,再剃度不迟。
圣上身上暗毒发作时候,便要用这医者的药浸体,与毒性相抵,方能减缓些症状。只是药汤只起一时效用,若想拔除根治,却是不能。
此事极其隐秘,除圣上身边亲信与太子李天昊外,几乎无人知晓。
连琪贵妃,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至于无名寺带发修行的医者,亦因此事不得不潜于暗室。恐怕当今还在之时,他都不可再出世见人。
这两日用药後颇有成效,圣上自觉馀毒兴不起风浪,或许可撑住精神,不至在贵妃面前露馅,因此夜里摆驾重华。
原本一切安好。不料晚膳才用毕不久,圣上忽而口吐黑血,昏迷在贵妃身旁。
寻常宫人皆不知底细,只以为是有人在重华宫里下毒谋害圣上,俱惊慌不已。若圣上此番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所有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琪贵妃亦受了惊吓。此前圣上毒发,她未在面前亲眼看见,同圣上心意亦还未相通至此。因而那时只忧心着冯芷凌新婚的境况,对宫中事并不在意。
如今心境,却大不一样。
重华宫层层戒严,太子亲自带人前来探查。待嵇燃那头收到些许风声,才知重华宫现已无人可出,需得圣上苏醒无恙,其馀人等才能安然。
陆川原本才告辞出嵇府大门,便有属下急急来寻。得知消息,立即转身回去同嵇燃透了底。
“先莫妄动。”陆川急言,“太子殿下正在宫中掌握事态。倘若有心之人欲趁机起事,也得有时间和借口。宫内尚且安全,如今要防的是上京之外的动静。谨炎,这就得靠你了。”
嵇燃强忍心中惦念,答:“可。你放心去。”
他手握虎符,权力不比寻常臣子。若现在无诏进宫,将来必会为人所攻讦。
因此,哪怕心中再是记挂不安,嵇燃也无法第一时间便冲进宫去。
心绪难定,嵇燃唤动府中兵卫,自己驾马向城门而行。
若要起兵进京,除非攻破城墙,否则,必须得从那几处城门而入。
冯芷凌曾与他诉说梦境,告诉他圣上将来有一日会病逝得突然,三皇子紧随其後造反生事。
此事若要成真,嵇燃只希望,不要是冯芷凌正在宫中的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