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北明白,这件事一出,夥计们八成不会服他了,而他这个看着年纪轻轻不经事的东家会用尽办法统一夥计们的口径——外来的掌柜始终是外面的人,信不过我们自己人,掌柜的还得是看自家人。
他这名声,算是半毁了。
面对他的质问,清霜点了点头,既而又摇了摇头。
宋从北见她什麽都不准备说的模样,只觉得满身的气无处可撒,反倒是呆呆地站在铺子中。
等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走时,清霜却转过身来朝他行了一礼。
“还是要多谢先生。”
宋从北拿着行李,推开了门,却停住了离开的步伐,死也想死个明白。
“从什麽时候开始想着换人的?”
清霜心中翻涌却依旧神色自若。
“从……去请你那天,便决定好了。”
宋从北点了点头:“高价请我,定然是不如让你的人学会了,再把我取而代之的……授人以渔,你想要的不是那渔网,而是那钓鱼的技艺。”
“你不如我想的那般蠢钝。”
清霜点了点头,这算是赞美吗?
“不知下次见江记东家,是什麽时候了。”
宋从北愣在了原地。
“什麽时候知道的?”
“柳家的手段,比宋东家想的要多些。”
宋从北心中的石头被惊起又被放下,合着这出戏,不是他一人在演,而是两人都在演,亏他那麽愧疚……
罢了,就当是摔了个跟头,他认栽!
宋从北笑了笑,摆了摆手,潇洒离去。
铺子外,榆树下,宋从北又气又笑。
“你这丫头,帮着她欺负你前主子?”
媚儿笑了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里的渴求。
“姑娘说,我能当好掌柜的,何必再当个丫鬟呢?”
宋从北欣慰地点了点头,美貌的丫鬟向来没什麽好结果,若是她真能当好掌柜的,有了这门本事,也许真的能有别的出头之日呢?
媚儿见他要走,赶忙说道:“她并不知晓之前你帮过她,你莫怪她。”
宋从北并未点头,背着行囊转身向着西五巷深处走去,没入了人群中。
清霜出门来,与媚儿相视而笑,两人看着关着门的铺子,心中充满了期待。
“姑娘……”
媚儿眼眸中盈满了泪,她从没想过自己也能从一个丫鬟,成为一个掌柜的。
……
媚儿接手了铺子,生意与之前并无太多差别。
可这让她焦虑了起来,如果只是过得去,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有些无能?
于是乎她想着和清霜寻寻法子,让生意好一些,可她却被三言两语打发了回来。
清霜虽不懂那些打理铺子的具体做法,但她明白一个道理,铺子换了掌柜的,如今重新立足没多久,能维持住现有的生意便不错了。
更何况那宋从北不是个傻子,不会任凭荷衣蓉裳铺就这样慢慢蚕食江记在西五巷的生意,怕是不久就有新动作了。
敌不动,我不动。只是……到时也不知能不能抗得住?
媚儿这才稳住了心神,安心想着将铺子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果不其然,没几日,便传来了江记成衣降价售卖的消息。
昔日,江记走的是高端成衣,布料都从王城而来,“荷衣蓉裳铺”用的是北州的布料,尝试着用王城的样式,因而价格上比江记的低一些,在整个北州走的就是中端路线。
可如今江记打出招牌来,降价出售,这便是要抢客了。
令她措手不及的是,这个时间选得极妙,恰逢春夏之交,人们都在准备夏日的衣裳,尤其是注意着装的姑娘们,大多都有购置新衣的打算。
于是乎,之前买不起江记成衣的姑娘们趋之若鹜,江记的铺子挤满了人。
相比之下,北州城内其他家的成衣铺子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