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这种布料本身的图案就十分适合用来勾勒图案摹针法,更何况这种料子拿在手里总比其他扎手的料子用着舒服,针也好穿了许多。”
清霜知继续说下去无益,她又知道什麽?
怕是那些个织工为了这匹罗累死在织机前,李容华怕是只会冷漠地点了点头,然後让别的织工继续赶工吧。
清霜这时才有空来仔细端详这间屋子。
她看着窗外的银杏树,枝桠上的花苞点点,一丝绿色都没有发出来,在一片寂灭中暗藏生机。
可此刻只剩下压抑的灰白天空,朱红色的宫墙格外显眼,她忽而很难想象在这里度过一生该是什麽感觉。
李容华似知晓她在想些什麽,唇间的笑容淡淡,却全无暖意。
“习惯了便好了……习惯了也就喜欢上了。”
清霜喃喃细语。
“你知道吗,我去了北州……北州的郊外和这里完全不一样,在那长满了野草的地里策马,甚至都会忘了骑在马背上有多颠簸。”
李容华盯着她眨了眨眼:“我最讨厌的便是骑马,那味道实在不好。”
清霜笑了笑,毫不在意她说了什麽。
“北州也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那边与王城一样不宵禁,街上全是羊肉的膻味儿。”
……
“你就是与柳锦柔呆在一起太久了,竟喜欢上了那个蛮荒之地。”
“这里……就这般好吗?”
李容华看着那把团扇,忽而觉得自己刚才的针法混乱不堪,继而拆下了绷架,将那布绞碎了扔到一旁。
“用过了罗布,我又怎麽能再穿上麻布纸衣?”
李容华剪下了新的布,绷紧了才继续说道。
“你没穿过麻布纸衣,自然是不懂得那样的滋味,冬天的纸衣依旧透着风,夏天的麻布硌得你身上发痒。”
“哪怕没了自由,毫无尊严……你也要呆在这里麽?”
“自由哪有活着重要?尊严……我嫁给张乞舟的时候有尊严吗?府里的一个下人都能对我指手画脚。”
清霜的心中有些难受,诚如她所言,若是自己经历了这些,未必有她一半坚强。
“那嫁给先皇呢?”
清霜只见她的脸上愣住了一瞬,她的眼眸清澈,星星点点,笑起来纯真无比,李容华似是真的很开心。
“至少啓年待我很好……”
可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脸上的笑容一滞,眼中满是哀伤。
“可就是他太爱我了……临终时,还要不顾一切,下旨带我一同走……”
清霜心中震动,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最後的审判。
“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了吗?”
李容华看着她的目光既不屑又多了一丝哀伤,她从未想过,在自己女儿眼中,竟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之人。
“那你听好了……他的死,就是一场意外,我让人查了无数次……可偏偏就是与所有人都没干系的……意外。”
清霜看着她脸上的绝望,心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
她的娘亲,虚荣,功利,自私……可唯独有一个优点,那便是从来都不屑于撒谎。
即使对着先皇,即使对着权势滔天的崔家,她都不屑于僞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