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只不过是内心的罪恶感罢了。
当靖王殿下张溪云受诏入宫时,他并不感到惊讶。
早在中秋宴开宴前,陛下私诏两位亲王入宫试酒的时候,他便发觉了酒中多了一丝丝不该有的苦味。
敢在宫中下毒的人不多,但是绝不可能是陛下。
并非因为是这位陛下真如大臣们所言的那般贤明孝悌,而是他清楚自己的阿兄,当今的这位陛下,虽心中多有计较,但行事一向磊落,他求的是衆人的忠心臣服,所以断然不会做这些阴损之事。
于是当暗卫探查告知楼外有一行来者,其中有北辽国使臣的侍女时,他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指使这样的事。
下了许久的棋,可陛下却迟迟不说那夜之事,这让他的心中有些不平静。
檀木棋盘手感温润,纹样典雅,他早已无意下棋。
“你输了。”
张溪云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输棋和故意输棋都是输,并无什麽差别。
“你心不静,是不是在想那夜的事?”
张溪云点了点头。
张啓年或许是看出来了,望着棋盘上的胜利的黑子说道:“昔日我为太子时,你还年幼,有一次,宫里的娘娘强喂你吃栗糕。”
张溪云似想到了儿时的情景,唇角上扬。
“那时陛下知我对栗糕过敏,替我吃了。”
“其实从小到大,朕也不喜吃栗糕。”
张溪云忽而不知该说些什麽。
张啓年作为兄长一直都是称职的,也正是因为他的称职,面对先皇的多次试探,他抑制住了内心深处的雄心壮志。
哪怕是张啓年登基後,在朝堂上对自己的倾轧打压,自己也都能理解,如果要怪只怪他们两人生在了皇家。
一想到这里,张溪云便有些释怀了,纵观历史上那些为了争权夺利最後你死我活的兄弟,幸好,自己与兄长都为彼此各退了一步。
“阿兄想问问你,那一块栗糕能否换一约定?”
张溪云有些动容,自张啓年登基以来,他便再也没这样自称过。
张溪云点了点头。
“纳了那女子,莫要问缘由。”
张啓年眸中闪过一丝怅然。
……
张溪云从文德殿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西沉,黑夜踏着寒风而来。
张溪云瞥见那位眯眯眼的内侍官正送端王妃柳氏,他记得,那内侍官曾伺候过张啓年,而後又转而去伺候了那位神秘的妃子。
张溪云经过时,与那柳氏对了一眼,柳氏照例行了一礼後便匆匆离去了。
回府的路上,端王府的人拦住了张溪云的马车。
“王爷,冒犯了。”
柳氏于马车已然恭候多时,柳氏柳锦柔明明也才四十上下的年纪,可眼神中的疲惫感却是如何也遮不住的。
张溪云见过柳氏几回,知她为人处事是个有分寸的,柳氏在王城的名声也甚好,各世家娘子无人不夸,无人不服。
就这样一个生于长于北州的豪商之女,孤身一人来到王城嫁与端王,坐稳了端王妃的位置,就已是不易了,更别说王城中各世家大族向来排外,一个北州女,能有这样的名声,可见这柳氏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妇人。
“王妃有何事,但说无妨。”
“王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柳锦柔见一向温润如玉的靖王殿下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说下去,便吸了长长一口气,缓缓说道。
“妾身知您犹疑纳妾一事,但实不愿见到两相猜疑,互相怨怼的鸳鸯鸾凤。那女子实乃我的侄女儿,阴差阳错下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的清白已荡然无存,日後若想在这王城中寻觅人家,好好嫁人怕也是难了。若王爷有心纳了她,我们柳家会添上厚厚的陪嫁,风风光光地送她出门,若是王爷无心,妾也不愿委屈了她。”
“端王妃这姨母当得实在称职,只是她的亲生母亲……”
张溪云依旧是笑吟吟的。
柳锦柔不知他到底知晓了多少,也不敢兀自回答,生怕泄露了更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