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郑换好拖鞋,径直走向厨房。
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半盒牛奶和几颗蔫掉的青菜,以及两颗鸡蛋。他沉默地取出鸡蛋,开火,倒油。
“煮面?”他头也不回地问。
楚岁轻轻“嗯”了一声,坐到餐桌前。
楚郑开火的动作很熟练,锅铲刮过铁锅,油烟升起来时,他忽然咳嗽了两声,背对着楚岁抹了把眼睛。
面端上来时,楚岁发现自己的碗里卧着两个荷包蛋。楚郑的碗里只有清汤面。她夹起一个蛋要往他碗里放,被筷子拦住。
“哥……”
“吃你的。”楚郑拉开椅子坐下,把自己的那份搅了搅:“吃完写作业。”
楚岁用筷子戳破蛋黄,金黄色的液体流出来,浸透了面条。
夜深了,楚岁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房门被轻轻推开,楚郑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杯底还沉着没化开的蜂蜜。
“喝了。”他把杯子塞进楚岁手里,温度刚好。
楚郑忽然开口:“岁岁,忍一年。”他的声音很平静:“哥高考完,咱们就搬出去住。”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郑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哥保证。”
他关门的动作很轻,楚岁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楚岁被尿意憋醒。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光脚踩过冰凉的地砖。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亮着微光,是楚郑睡前忘记关的夜灯。经过哥哥房间时,她突然停住脚步,门缝里漏出一线暖黄的灯光。
楚岁屏住呼吸,悄悄凑近。
门没关严,留着一道三指宽的缝隙。楚郑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他弓起的背影。
他手里拿着全家福,指尖正缓慢地摩挲着照片的一角。
楚郑突然擡手,用手背狠狠蹭了下眼睛,动作粗鲁。
他的肩膀在发抖。
楚岁从没见过这样的楚郑,他弓着背,缩在台灯的光圈里。她下意识往後退,脚踝撞到走廊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灯光骤然熄灭。
楚岁僵在原地,心跳如雷。黑暗中传来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然後是楚郑沙哑的嗓音:“岁岁?”
她转身就跑,但身後没有脚步声追来,只有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咔嗒”声。
楚岁钻进被窝,把自己裹成一团,被角被攥得发皱,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哥也会哭吗?
这个念头像根刺,狠狠扎进心里。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枕套上洇开一小片潮湿。
“忍一年。”
“哥高考完,咱们就搬出去。”
楚郑说这些话时,嘴角绷得笔直,眼神略微温和。和刚才在门缝里看到的那个佝偻背影,眼神淡漠,神情麻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窗外,树影婆娑。
原来哥哥也会疼,
只是他从来不说。
良久,走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房门外。
楚岁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小心翼翼。
“晚安。”楚郑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房门关上後,楚岁终于松开紧咬的牙关。
哥,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再等等我。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
楚岁没哭,她站在墓碑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父亲脸上依旧保持慈祥的微笑。
楚郑撑伞的手很稳,他站得笔直。
雨水冲刷着新刻的碑文,林叔撑着伞蹲下身,用纱布擦拭墓碑顶端。
“老楚啊。。。。。。”他的声音嘶哑,後半句话被雨声吞没。
张翠菱姗姗来迟,高跟鞋陷进泥里,唐忠明撑着伞跟在她身後。她往墓碑前扔了束白菊,花瓣上还带着超市的价签:9。9元,特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