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岁把树叶丢开,忽然笑了:“其实我以前挺怕开学的,要算着钱交学费,买资料得挑最便宜的盗版,还怕同学看出我跟他们不一样……”她顿了顿:“我爸走得早,我妈後来把别的男人带家过,还有一个很大的儿子。现在跟我哥过,他高考完就把我带出去住了,早上上学,晚上还要去便利店打零工,说要我过上好日子。”
她的声音很轻:“今天他本来要陪我报到,但是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不忍心打扰他睡觉……所以说谢谢你今天的两块钱啦,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麽办呢。”
江烬侧头看她,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却遮不住嘴角那点浅浅的笑意:“但他在食堂吃饭时给我转钱,一下子转了两百,说让我别省着。你知道吗?那是他省吃俭用攒来的。”
风穿过公园,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擡手捋了捋,动作自然又坦荡。那些藏着酸涩的心事,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楚岁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颤:“你说,人为什麽要长大啊?长大就要想这麽多事,要担心钱,要担心别人过得好不好……”
江烬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这些沉甸甸的“长大”压着。
“但也不是全不好。”楚岁忽然擡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哥总说,等我考上大学,他就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我们租个带阳台的房子,养盆绿萝。他还说……”她笑了笑,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说等我工作了,就让我请他吃顿好的,要加双份肉的那种。”
江烬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
“你呢?”楚岁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好像不太开心?”
他想起那些翻来覆去的争吵,最终只淡淡吐出三个字:“没什麽。”
楚岁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是颗橘子味的硬糖,在路灯下泛着暖黄的光:“吃吗?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
江烬看着她摊开的手心,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带着点微酸。
“谢谢。”他说,声音轻了点。
“不用。”楚岁笑了笑:“算还你帮助我的人情。”
“我以前也总不开心。”楚岁捡起另一片树叶,对折成小船的样子:“觉得全世界就我最难。後来我哥告诉我,难的时候就想想好事,吃吃甜的东西,比如……今天吃到了喜欢的菜,或者遇到了愿意给你挡太阳的人。”她晃了晃手里的树叶小船:“虽然有点傻,但好像真的管用。”
江烬看着她手里的树叶,忽然觉得,刚才的压抑,好像被晚风吹散了些。
两人没再说话,就着路灯的光坐着。楚岁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楚郑打来的。她接起电话,声音一下子轻快起来:“哥!嗯,我在公园呢……没等多久,真的!”
挂了电话,她站起身,帆布包带子往肩上一挎:“我哥来了,我先走啦。”
“嗯。”江烬也站起来。
“要是不开心,就出来走走。风一吹,好像什麽都能过去。”
楚岁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脸疼的话……”她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可以用冰敷一下。”她说完,挥了挥手,跑向公园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烬站在原地,看着楚岁和那个男生并肩走远,男生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亲昵。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颗糖的糖纸,捏了捏,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晚风依旧吹着,带着橘子糖的甜味,好像真的把那些乱糟糟的情绪,吹淡了些。
“哥!”楚岁抱住楚郑的手臂,晃了晃。
她仰着头:“报到处有个男生,叫江烬,他拿书给我挡太阳,还给我垫了包子钱!晚上又在公园遇见,他好像不开心……我给他塞了糖,还听他说了家里的事儿!”
楚郑放慢脚步,影子被月光抻得老长:“能帮到人,咱岁岁厉害呀。不过……”他揉了揉楚岁的脑袋:“要是自己遇到难事儿,也别憋着,跟哥说。”
楚岁心里暖暖的:“哥,你说人长大咋这麽难呀?要操心钱,操心别人,可江烬家里……好像比我还难。”
“难是难,但有人陪你唠唠,甜的吃一吃,路就宽啦。”
楚岁“唔”了一声,想起江烬捏着糖时发僵的侧脸,忽然笑了:“哥,我好像能懂你说的啦!”
楚郑笑着应了,兄妹俩的影子在月光下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