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用圆珠笔写的“302实验室钥匙转让费”几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也是她申请302实验室钥匙的第四年。从刚毕业时抱着一摞获奖证书,站在管理员办公室门口紧张得手心冒汗,到後来托同学找关系,拿着自己发表的论文一遍遍解释研究价值,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已有人使用”。
她记得第三次被拒绝时,管理员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点说不清的同情:“小姑娘,这实验室早就定出去了,你再等多少年都没用。”
可她太需要这个实验室了。为了研究那个困扰她多年的毒物反应课题,她省吃俭用了整整四年。
租的房子在老城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每次搬实验样本上去,都得歇三次才能爬到顶楼。
她跑遍了大小鉴定所做兼职,白天在物证科整理检材,晚上回出租屋写报告,台灯亮到凌晨是常事。攒下的每一分钱,都被她仔细记在笔记本上。
三个月前,她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偶然认识了那个自称“实验室管理员亲戚”的男人。
对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说话时总往角落里躲,却一口咬定能弄到钥匙:“我表哥就是管这事儿的,你只要付了钱,三天内保证让你用上302。那里面的仪器,比你现在用的先进十倍,保准你在那里实验能出成果。”
周楠笙犹豫了半个月,看着笔记本上攒够的数字,最终咬了咬牙,把那张存有全部积蓄的银行卡递了过去。
直到那个男人点了点头:“过三天我联系你。”
周楠笙不知道她当时有多激动,她甚至已经规划好了,第一天要先给所有仪器做消毒,第二天调试光谱仪,第三天真开始她的实验。
可现在,三天早就过了。男人的微信头像永远是灰色的,发送的消息石沉大海;打电话过去,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周楠笙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空卡,那笔钱是她的全部希望,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才攒下的底气,是她以为能让课题起死回生的救命钱,就这麽打了水漂。
她不甘心,也不相信。
又一次找到302实验室所在的楼层,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墙角的消防栓玻璃上蒙着层灰,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很重。
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她愣住了,她来过无数次,都没有见这间实验室的真正的主人。而这次门没有完全关好,留着一道细细的缝隙。
她想知道那里面的到底是谁。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放轻脚步走过去。
透过缝隙往里看时,她心脏猛的抽了一下。
实验室里亮着灯,操作台被擦得一尘不染,金属边缘反射着冷光。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站在台前,手里拿着一支管,那人的侧脸轮廓在仪器的蓝光映照下,清晰又熟悉。
是楚岁。
周楠笙的呼吸猛地一滞,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看着楚岁熟练的动作,动作很流畅。操作台边整齐摆放着试剂瓶,标签上的名称大多是进口试剂,是她攒了半年钱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还有墙上贴着的实验记录,字迹清秀,每一项数据都标得清清楚楚。
那一切,都是她梦寐以求的。
被骗的愤怒丶积蓄打水漂的绝望,在这一刻突然扭曲成了尖锐的嫉妒。
她瞬间就想明白了,为什麽自己申请了四年都没结果,为什麽管理员总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她,为什麽那个骗子能那麽轻易地骗到她的钱。
因为302实验室从一开始就有人在用,而且是她一直讨厌的楚岁。
是谁把这个实验室给了楚岁?周楠笙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是江烬,肯定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麽大的本事,在她为了一个申请名额四处奔波时,不动声色地把302实验室送到楚岁手里?
她仿佛能看到楚岁接过钥匙时的样子,说不定和她得知自己快得到那间实验室时一样的雀跃,只是那份雀跃,来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门外的,周楠笙猛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看着那扇虚掩的门,看着里面楚岁低头记录数据的身影,隔开了她所有希望。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先是温热地划过脸颊,很快就变得冰凉,混合着委屈丶愤怒和不甘,让她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现在的一切,都好像在嘲笑她这四年的挣扎,终究成了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