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盏道:“师兄说过,会回答我一个问题。”
一阵剑风将他推离齐鸣峰。
云雾再次变得浓烈,雾中季行之的身影也逐渐影绰模糊,唯有剑上浅淡的蓝光隐约破开浓瘴,让他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远离。
那道冰冷的,渺远的声音再次传来:“有过。”
黎盏道:“什么?”
“师父的不舍之物,是一块陪伴他多年的玉佩。”
黎盏迫切问道:“然后呢?”
齐鸣峰上再也没有传来声音。
黎盏站起身,拍了拍满是尘灰的袖口衣摆,好歹确认了一件事。
季行之是知道玉佩存在的。
可他知不知道,段青玄离世之时,那块玉佩已经不再在他的身上?
三尸停留在生前三样物件之上,一柄不继,一块玉佩,剩下一个……又是什么?
回紫极峰路途上,还听到两位弟子在讨论王昌之事,他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凑上去打听,才想起此人正是当初在酒楼被他杀了至亲,留他一命的阿昌。
据说他这几月一直在求宗主章长阳,说这世上只有常华剑宗能帮自己,请他们杀了黎盏,替自己死去的叔伯复仇。
好笑,常华剑宗一百年前都没能杀了他,又何况百年后的今天。
黎盏绕路去看了一眼,果真看见那王昌衣衫褴褛,鬓发糟乱,如同乞丐一般跪在主峰崇正殿广场,脑袋白玉阶上磕得血肉模糊。
声音嘶哑,只重复一句话。
“求宗主……替我主持公道。”
*
七日转瞬而过。
明日就是李儒给朝玄的最后期限,照他所说,如果朝玄做不到领悟《焚野剑诀》,便会将人逐出宗门。
这并不合规矩,可李儒在宗门多年,对一个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做出决定,甚至都不需要上报长老。
前几日朝玄修行至夜半,常常黎盏歇下了他还未归,白日比他一个要去上课的还早起,黎盏自然以为他今日也不会在屋内,谁料推开屋门,二人几乎是直勾着撞了个照面。
那盏许久未灭的油灯昏黄,将朝玄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面之上。
他身形端正,靠在案前,平静地翻阅着一本剑谱。
黎盏有些意外:“你在屋里啊。”
朝玄掀起眼睫,看到黎盏衣上沾染的泥沙,连同沾了泥灰的脸颊与披散长发:“受伤了?”
黎盏心不在焉,“啊”了一声:“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他习惯去补全自己的谎话,抱怨张口就来,“有点疼,我睡一觉,休息会就好了。”
“哪摔的?”
“紫极峰和明隐峰相接的栈道,不知道谁练剑的时候把一块山岩砍碎了,我没看路,侧着摔在了地上,后肩都擦伤了。”黎盏继续胡扯。
朝玄放下手中的书:“我看看。”
“什么?不用,其实也没什么,好像已经不疼……”黎盏脸色忽变,一下激灵起来,慌忙推拒,“真的不用……”
屋舍很小,朝玄动作也快,三两步距离,黎盏阻止不及,只得指尖微动,飞快地掐出一道障眼法,为自己随口的扯谎负责。
朝玄:“我只有镇上买的药膏,你有习惯用的吗?”
“……没有,就那个吧,反正不是什么大伤。”
黎盏卷起衣袖,露出被砂石擦伤的小臂,他很久没有受伤,都快忘记正常的伤痕是什么模样。
下手稍微重了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朝玄看着还在往外淌血的小臂沉默了。
“你摔得……还挺狠的。”
他重新起身,去屋外接了水,取了干净的布,替黎盏将砂石从伤口清理干净,涂抹膏药。
黎盏身上其实并没有真的伤口,药膏涂抹之处丝丝凉凉的。怕不慎弄疼黎盏,朝玄便靠得近了些,握着他手臂的掌心却温热。
黎盏有些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低声催促:“好了吧,反正都已经不疼了,实在不行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