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人丢进去就死了呀。”
“用药吊着,死不掉。”仲无明摇头,“那还不如死掉,毒物们每个夜晚,一只只钻入他的皮囊骨肉,五脏六腑,在里面扭曲爬行,身体每一寸每一处都像在撕裂折断重组,痛不欲生,如置身阿鼻地狱。”
乌禾手指蜷缩,捏得紧了止不住颤抖,指甲陷进肉里传来一丝疼痛,她才松开,掌心一片湿冷。
她忽然心疼檀玉。
她从前骗过檀玉无数次,说心疼他。
可她现在发自肺腑地心疼檀玉。
“若是换作我,要更怕那些虫子,可檀玉为什麽反而更亲近了?”
仲无明道:“六年黑暗的洞xue里,只有毒物们陪伴着他,他自然亲近于毒物。”
“六年?”乌禾瞳孔一震,不可思议,换作她一夜都忍受不住,更别提六年。
她无法想象六年的时光里,年幼的檀玉在暗无天日的洞xue里,每夜承受蚀骨之痛。
渐渐地,鲜活的檀玉被打碎了,拼凑出一个冷漠的蛊人。
她开始讨厌那个把檀玉丢进万蛊窟的人。
讨厌那个改变檀玉人生的人。
如果檀玉一开始就养在王宫,会不会跟楚乌涯一样,胆小又调皮。
乌禾盯着飘落的槐树叶愣神。
“呦,小檀玉来了。”仲无明忽然道。
乌禾一顿,转过头。
银铃声响,竹帘晃动的长廊,群青色衣袂飘逸,一阵风吹过,无数槐树叶打旋落下。
檀玉缓缓走过来,瞥了眼嬉皮笑脸打招呼的仲无明,目光停留在紧凝着他的少女。
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沉重,夹杂着几缕怜悯。
檀玉蹙眉。
又看向仲无明,“你来这做什麽。”
“怎麽,还不准我过来了?”
仲无明起身,双臂环在胸前,轻笑了一声,“我来见见你带回来的小美人。”
“嗯,嘴巴不紫了,脸色也变红润了,长得更漂亮了,这要是过几日兰夜节在城中走一圈,不得勾了多少小郎君的魂。”
“兰夜节?什麽兰夜节,我可以去吗?”楚乌涯说山下好玩,说得她也想下山玩玩,整日待在院子里养伤,她无聊极了。
仲无明解释:“兰夜节呀,那是囹圄山男女专门寻觅良人的节日。”
“看完了吗,看完了可以走了。”檀玉朝仲无明道,语气有些不耐烦。
“诶呀走了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昂。”仲无明又朝乌禾挥了挥扇子,“五日後兰夜节可一定要去城里玩哦。”
乌禾颔首。
她转头看向檀玉,明媚地笑了笑,“好巧哦,檀玉哥哥怎麽来我的院子里了呢?”
檀玉漫不经心道:“碰巧经过,看看你有没有把机关盒解开。”
“檀玉哥哥还好意思说。”乌禾捡起石桌上的纸条,两只手捏住打开朝向檀玉。
“这算哪门子惊喜?”
檀玉盯着“笨蛋”二字,嘴角微微翘起,“打不开机关盒,可不就是笨蛋麽。”
乌禾昂起头,“我明明打开了呀。”
檀玉问:“是你打开的吗?”
乌禾心虚低了低眉,“好吧我承认,是那个叫仲无明的人帮我打开的。”
她疑问,“不过,你怎麽知道不是我打开的?”
檀玉道:“这个机关盒就是仲无明做的,小时候他也这麽恶作剧过我。”
小时候?檀玉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没有入万蛊窟前的事情。
乌禾盯着檀玉失神。
檀玉察觉到乌禾的目光,他一愣,双眸微微眯起。
“这是你第二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我。”